荼蘼绝恋

第三百二十三章:奈何缘浅

    一直过了好久,许妈妈等在浴室外面,始终不见女儿出来。

    她的心随着里面哗啦啦的流水声,也跟着哗啦啦地上蹿下跳。

    她久等她不出来,始终提着心吊着胆。

    万一她想不开再做出什么傻事,又或者她会不会虚脱晕倒......

    人在极度没有安全感的情况下,真是能设想出各种风险。

    她不能再这样干等下去,抬起手正要推门而进,门却忽地从里面打开了。

    女儿楚楚可怜地站在她面前。

    面容憔悴,眼窝深陷,神情呆滞,目光空洞,平日里俏皮可爱的模样不复存在。

    许妈妈看着心酸,拉起女儿的手,带她回到卧室,再次给她的几处伤口敷药包扎。

    许纯美从始至终默不作声,低垂着头,任由她摆步。

    许妈妈又端来一碗煮好的红糖姜茶,让她喝了暖暖身子。

    待她把姜茶喝完,许妈妈拿起风筒帮她吹干头发。

    一缕缕青丝垂落腰际,妈妈用手轻轻拨弄着她的长发。

    许纯美目光滞板,倾刻间潮水已蓄满眼眶。

    “待我长发及腰,你来娶我可好?”

    “待我长发及腰,风云瞬息飘摇。”

    “待我长发及腰,岁月终无静好。”

    “待我长发及腰,相思苦泪难熬。”

    “待我长发及腰,注定孤独终老。”

    “我已长发及腰,只是春还早。今生无缘来世续,痴心永不消。”

    泪水滑落脸颊。

    风筒的“呜呜”声止歇了,耳边安静下来,许纯美的心也空了,越发泪流不止。

    女儿伤痛欲绝,许妈妈也悲不自胜,竭力地吞声忍泪。

    她轻抚着女儿的头顶,口欲言而嗫嚅。

    “他......知道了?”

    许纯美身子一抖,仿佛猛地受到电击一般。

    然后她空洞地睁着双眼,继而又泣涕如雨。

    许妈妈喟然长叹,确认自己的猜测无误。

    她眼眶湿润了,抚弄女儿头发的手也停了下来,怔怔地出了会儿神,才小心翼翼地说:

    “刚才我一直在想,究竟是什么事,能让我的女儿悲伤成河?

    尽管我不愿承认,但也唯有这件事情了。

    可是我实在想不通,昨晚一切都还好好的,怎么一夜之间,地覆天翻了?”

    许纯美低头啜泣,如万箭穿心。眼泪一串一串洒落衣服上,氤氲开来。

    从昨晚到现在,悲痛、惊恐、绝望、害怕、担忧、寒冷、伤痛,加上四处奔波、彻夜未眠、殚精竭虑,她早已身心俱疲。

    这会儿被妈妈柔声安抚,才感到丝丝温暖。

    许妈妈眼睁睁瞧着女儿的身子抖抖瑟瑟,她心如刀绞。

    她深知女儿对叶磊那孩子用情至深,可又不得不因父亲的过错爱而不得,生生绝离。

    然而她又怨不得、恨不得。

    她无法怨恨父亲无义,亦不能责怪叶磊无情,怪只怪造化弄人。

    她继续抚摸着女儿的头发,多希望自己这双手也可以抚平她受伤的心灵。

    她老泪横流,感慨万千。

    昨晚、今晨,一夜之间,云泥天壤之别,恍如隔世。

    刚刚还盘算得那么美好,一会儿功夫就被一盆冷水无情浇下,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孩子,不难过了。”妈妈柔言相慰。

    “你和他,纵使情深、奈何缘浅!”

    “纵使情深、奈何缘浅!纵使情深、奈何缘浅!纵使情深、奈何缘浅!......”

    许纯美低声重复着妈妈的话。

    为何缘浅?为何缘浅?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妈,我不要缘浅,我只要情深,我要一生一世与他相守相爱!

    我爱他,我不能没有他!”

    她转过身来扑进妈妈怀抱中,哭泣着、颤栗着、嘶喊着。

    二十多年前的祸孽牵扯,二十多年后的相遇相爱,是前世注定的缘份?还是今生必历的情劫?

    究竟是缘深缘浅?还是缘起缘灭?都无从考究!

    只想与他相知相爱,相伴一生!

    许纯美在妈妈的怀里渐渐睡去,睡梦中,泪水依然顺着她的脸颊缓缓滑落。

    清晨的医院里,人流川流不息。

    探视病人的,陪护病人的,来送早餐的......

    人来人往,各个行色匆匆,神色凝重。

    医院这种冷冰冰又死气沉沉的地方,总不是一个能叫人快乐得起来的地方。

    但凡来这里的人,不是自己身体抱恙,便是亲人身体欠安,不是万不得已,相信没有人愿意光顾这种地方。

    那些年轻的护士刚完成早上的交接班工作。

    值了一晚夜班的护士,拖着一身的疲惫,暂时离开她们的工作岗位。

    而那些刚交了早班的护士,则迎着朝阳神清气爽地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医院里四处弥漫着各色药水的味道,那些身着白大褂的医生和粉色工作服的护士们,快速穿梭于形形色色、男女老少的人群当中。

    之所以一眼可瞧见,只因那瞩目的颜色。

    印象里,提到医院最先出现在脑海里的就是两种色彩——白色和红色。

    白色的纯洁,红色的耀眼!

    清晨的医院是拥挤嘈杂、忙碌有序的。

    然而在三楼走廊尽头的一间病房里,却静得出奇。

    这里仿佛与世隔绝一样,外界的一切吵闹繁杂皆与此处无关。

    这里的人就像与世俗脱钩一样,任凭外面的世界如何变迁,皆与自己无关。

    这里没人来探视,也无需送早餐,甚至连医生也不必例巡查房。

    这里,只有一个年轻的男人,经年累月孤独地睡着。

    这间病房外的一切人与事,都无法唤醒他的沉睡。

    而他的弟弟,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站在他跟前,安安静静地看着正在安安静静沉睡的他。

    泪水沿着面颊缓缓落下,雨水也顺着衣服流淌下来。

    他浑身都湿透了,透心彻骨地冷。

    身体在抖动,心也跟着无休止地颤抖。

    哥哥始终都是同一副面孔,安祥中带着丝丝苦楚。

    无论是来向他报喜,还是来向他诉苦,他的表情从未改变过。

    他亦无法分享他的痛或快乐。

    离开爸妈的墓地,他鬼使神差地来到了医院。

    其实他也不知道跑来医院要做什么,是仅仅想要见哥哥一面?还是想要向他倾诉?

    无论如何,他总觉得只要有哥哥在身边,自己的心就能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