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万事铺

第五章 事出意外

    老朝奉从李家走出来,一个没站稳在差点下台阶时被绊倒,还好随行的小厮扶了他一把,这才没摔倒。回想刚刚李宓难看的表情,要不自己一直以来苦劳,估计今天就交待在这了。

    坐上马车,老朝奉不禁感叹,无论自己多努力,在灯市有多只手遮天,都不过是李家的牛马,有价值时好草好料,没价值时得兔烹狗。

    好在李宓觉得小小的万事铺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他们应该可以衡量其中利害。往往再有声望的人,在一个帝国权力面前也是如蚍蜉撼树无法与之抗衡,何况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灯市掌柜,好在生意不受影响。

    老朝奉自然早就有打算,毕竟在坷字街混了这么多年,深知这江湖险恶的道理,所以这些年他在苦心经营自己的人脉,而白足的主子便是其中之一。所以灯市做的一些见不得人的生意,也有那边参与,包括陆鸣把赵清露从画里弄出来的事,也要知会那边。

    但老朝奉轻易见不到那个白足背后的主子,一般都是白足来灯市代为传话。

    “畜产!”

    平时儒雅的老朝奉不禁也骂了起来,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呢?

    其实这事也怪不得他,也是点寸,一般来说,这画要是被损坏了,画里的人也会随着画一同消失,当然这画也没那么容易被毁。往往为了保险起见,会在画上留一处暗记,只要将暗记毁坏,人就能从里面出来,但这个暗记只有制画之人知道在哪,以及触发条件,没想到陆鸣阴差阳错用炎铳直接打在了暗记了,触发了上面的保险,这才把赵清露从里面给放出来。

    本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坊间谁不知道灯市是李家的产业,这里只是个拍卖行,大不了直接说看走了眼,一切都是卖家做的,与灯市无关,到时再找官府贴个告示,说已经将人犯捉拿归案就完事了。可令老朝奉没想到的是,陆鸣那小子不知从哪弄了一百两银子,还把赵清露赎了,被赎了也不是什么事,大不了再让马大头去抢人得了,可那赵清露竟然杀了人,还是她爹……事情越发的收不住了,而且那件事要被发现了,可就不好办了……

    回到灯市,已是后半夜,灯市依然热闹,可老朝奉怎么也提不起精神主持后面的拍卖会,便将事情会交给了自己的徒弟打理,其中最厉害就是被称作“妖猫”的灵国女子薛琪洛,她从十岁便跟着老朝奉学经商,不仅学到了经商的本事,还通过老朝奉的关系学到了江湖中一些绝技,在应对那些无礼之徒时游刃有余。

    所以哪怕是薛琪洛长相美艳、身材曼妙,那些别有想法之辈也不敢轻易动她,一是薛琪洛武功傍身,二是有老朝奉保护着她。坊间流传,薛琪洛是老朝奉给自己养的暖床,但这里面的关系外人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倒是有不少京城的达官贵人上门提亲倒是真的,连李宓都打过薛琪洛的主意,但薛琪洛自然是看不上,竟然将自己的面部毁容。

    这件事当时还惊动了官府,弄的李宓面子上很不好看,还是老朝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收了李宓一千两银子,这事才过去。

    银子其实不重要,老朝奉一年的花红何止万两,只是大面上过得去,赔了就是赔了。

    从此薛琪洛便戴上了面纱,虽然面纱下的容貌被毁,但依然美艳动人。

    就有宵小之徒笑称“洞房时红纱遮面也是一大乐事。”

    老朝奉正想着怎么跟白足解释,窗子便有了动静,回头一看正是白足,便将事情的原委讲了一遍。

    “如果那位大人不放心的话,我可以找人把那小子……”老朝奉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可白足听到陆鸣时头歪了一下,还问老朝奉。

    “陆鸣,是不是陆鸣的陆,陆鸣的鸣?”

    老朝奉熟悉他的一贯说话风格,“没错,就是万事铺的陆鸣。怎么,白少侠也认识……”

    喉咙被切开时,人还是可以呼吸的,但不是用鼻子和嘴,而是用被切开的喉管。那种大口呼吸的爽感瞬间被剧烈的疼痛所取代,血液倒灌入体内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老朝奉已然说不出话来,他用力捂住脖子,但鲜血依然不停的从手指缝间涌出。身体也不自主的靠着床沿缓缓坐了起来……他到死也没想明白,为什么白足会杀他。

    “你莫怪我,上头的意思,对陆鸣不利的人都要死。哦,我除外……”

    白足戴着一个白色的古怪面具,刀很快,老朝奉几乎没什么痛苦便死去。他也不急着走,蹲下来盯了老朝奉的尸体半晌,确认他死了这才站起身来。

    好巧不巧,陆鸣找了上来,人影正好投射在老朝奉卧房的窗户上。

    白足其实是没见过陆鸣的,不过那位大人曾经提起来,说如果以后有遇到,就要好好保护他。

    本来白足把陆鸣敲晕后,想一并杀了,伪装成二人互杀的样子。正当他想着怎么把陆鸣摆得更像行凶后被反杀的样子时,可秦羽宁跳了出来。这才知道自己打晕的人就是陆鸣。

    万事铺。

    更夫的喊声告诉几人五更天了,外面的天也渐渐泛起一丝白光。

    而更夫喊得格外响亮,可能是喊完这次就可以回家睡觉了吧。

    惊魂未定的赵清露讲述了回家后发生的事。

    本来赵清露想着回家收拾些值钱的东西,带上她娘就赶紧到万事铺找陆鸣,没想到刚进院就看到她爹满身是血的跟她娘拉扯在一起,原来她爹没死,只是刚刚受伤昏了过去。赵清露离开这段时间,她爹醒了过来,并求她娘救救他,并且表示既往不咎,这事就不再提了。她娘也是耳根子软,念在夫妻一场的份上,搀着男人往外走,可没想到正好遇到路过的村民,男人向村民大声求救,说自己的婆娘要杀他,村民见男人满身上血,吓得大喊大叫着跑走了。

    赵清露刚好没多久便回来了,正好看到她爹娘在院子里拉扯。

    她咬着牙,拿起旁边的柴刀,又上去补了几刀,直到她爹断气了才摆手。这时远处嘈杂,里正带着人也赶了过来,无奈之下,赵清露只得搀着她娘逃了出来。

    “恩公救救我们吧。”

    赵清露再次起身跪在地上,她娘也一同跪了下来。

    陆鸣将二人搀扶起来,远处传来了狗叫声。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

    张之涯带着几人来到后院,万事铺后院有一口枯井,这枯井有些年头了,旁边还有一颗皂角树。张之涯给陆鸣使了个眼色,陆鸣点点头,用力转动枯井上架起的轱辘,不多时竟从井内浮出一把梯子,几人一同顺着梯子下到井底。

    井底竟然别有洞天,这里其实是万事铺存放物品的仓库,环顾四周,只见琳琅满目之物品,堆积如山,应有尽有。但大多都是些沾满灰尘和蛛网的破烂货。倒也是古色古香,历经沧桑,散发着岁月的韵味。

    井底空气顺畅,弥漫着淡淡的木香与尘土的气息,仿佛置身于古老的书院之中,书香四溢。四周石壁光滑如玉干燥,被分割成两个房间,第二间房内堆放了很多书籍。

    地上用干草堆集起一个简易的卧床,上面铺着厚实的被褥。赵清露的娘刚刚疲于奔命,此时稍微放松下来,身体不自主的瘫倒在床上。

    “你们二人,还有秦姑娘先躲在井里,后面的事,我跟陆鸣应付即可。”

    赵清露村子那边,里正带着人冲进院子,正看到院子里的尸体,而赵清露母女不见了踪影,但雨痕未退,地上留下了脚印,一边急急忙忙的带人随着脚印追去,又一边让人去报官。

    官差追到万事铺附近便再也没了赵清露母女的踪迹,但用力敲响万事铺的门。

    “开门,快开门,官差办事!”

    张之涯和陆鸣早在这些官差来之前便做好了准备。

    陆鸣一边打开门板,一边穿着衣服,还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谁呀,大半夜的。”

    等门板被打开一人宽时,为首的官差粗暴的推开陆鸣带人冲了进去,找了一圈发现没有想找的人,便将刀架在陆鸣脖子上。这时张之涯也被带了出来,脖子上同样架着刀。

    “我的老胳膊老腿的,官爷,官爷轻点!”

    际鸣看着张之涯龇牙咧嘴的夸张表情觉得颇为好笑,差点就没忍住。

    “快说,你们把赵清露藏哪了?她大逆不道杀了自己的亲爹,我们要将她捉拿归案,窝藏罪犯者当同罪论处!”

    “官爷,您说什么呀?”

    陆鸣哭丧着脸,像个孩童般坐在地上大哭大闹,“我这正做梦娶媳妇呢?快亲上了,被吵醒了。”

    这时搜查的几个官差回到前厅,都摇头表示没发现赵清露。

    为首的官差又是一顿恐吓,再次把万事铺翻了个底朝天,也没问出个结果。

    期间官差几次经过枯井都没发现端倪,毕竟天刚拂晓,井下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最后说了句,如果发现赵清露的踪迹,立刻上报官府后,便悻悻离去。

    天晴了,街上也热闹起来。

    泰京的百姓还是很勤劳的,毕竟睡懒觉那都是权贵,而百姓依旧苦,小本生意从早吆喝到晚,勉强养家糊口,正是这些吆喝声堆叠起这盛世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