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万事铺

第二十四章 灵纹神庙

    夜色已深,秦羽宁与陆鸣如孤魂般飘回万事铺。宵禁之下,城中寂静如死,唯有巡城士兵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街巷中回响。秦羽宁无奈,只得催动掌心的琉璃珠,化作一道流光,轻盈地携着陆鸣从士兵头顶掠过。

    二人原计划借宿元伫行者的船只,以度过这漫漫长夜。然而,陆鸣的身体状况却在这夜色中急剧恶化。初时,他尚能与秦羽宁谈笑风生,但渐渐地,他的笑容变得扭曲而诡异,眼中透露出狂乱之色。秦羽宁心惊胆战,竭力想要安抚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陷入昏迷的深渊。

    陆鸣的胸口处,一团黑气正在疯狂肆虐。那黑气如同有生命一般,不断吞噬着他的生机。秦羽宁清晰地记得,之前那黑气中还夹杂着丝丝血色,仿佛是一线生机在苦苦挣扎。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那血色已然消失无踪,只剩下浓郁的黑气在胸口缭绕不散。

    张之涯瞥见陆鸣胸口的伤痕,顿时心头一震。他不敢有丝毫怠慢,急忙将陆鸣抬入那幽深的枯井之内。陆鸣虽已陷入昏迷,然而他的身躯却仿佛仍在与无形的敌人搏斗,扭曲、挣扎,如同被狂风肆虐的树叶,时而剧烈抽搐,时而向后弯曲,似乎要将自己折叠成一团。

    从陆鸣紧咬的牙关间,不时泄露出痛苦的低吼,那声音如同从地狱深渊中传出,带着无尽的绝望与痛苦。偶尔,他的双眼会突然睁开,露出骇人的血色,那眼神仿佛穿越了无尽的黑暗,凝视着某个不可知的恐怖存在。

    “看来,非得动用那东西不可了。”张之涯眉头紧锁,目光在四周游移,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他转向秦羽宁,语气中带着几分凝重,“秦姑娘,你可有惧怕毒虫?”

    秦羽宁闻言,秀眉微蹙,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她思索片刻,谨慎地回答道:“有些怕,有些不怕。老前辈,您需要晚辈做什么吗?”她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坚定,虽然这件事因她而起,但陆鸣的伤势如此严重,她绝不能袖手旁观。

    张之涯点了点头,并未多言,只是转身开始在堆积如山的杂物中翻找起来。他的动作迅速而有序,显然对这里的每一件物品都了如指掌。

    终于,张之涯停下了脚步,他的目光锁定了一个被废旧书剑木盒遮掩的大缸。他小心翼翼地拨开木盒,露出了下面密封的大缸。这缸看起来颇有些年头,面上封着一层厚厚的蜡纸,显然是为了防止缸内的东西外泄。

    张之涯环抱着大缸,轻而易举地将其抬了出来。秦羽宁见状不禁暗叹一声,这位老前辈虽然看起来瘦弱不堪,但力气却大得惊人。这种重量的大缸,即便是放在一个年轻小伙子面前,也未必能够一人搬动。

    张之涯将大缸轻轻放在地上,然后转向秦羽宁说道:“这便是我们需要的东西了。”

    张之涯瞥了秦羽宁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犹豫,“秦姑娘,此物颇为可怖,要不你后退几步?我怕吓到你。”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关切,似乎并不希望秦羽宁受到惊吓。

    然而,秦羽宁却并未退缩,她的好奇心被彻底激发了出来,“前辈不用在意,救人要紧。”她坚定地说道,目光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那好。”张之涯点点头,不再多言。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掀开盖子。一股难以形容的腥臭气味立刻从缸内涌出,令人作呕。与此同时,缸内传来无数窸窸窣窣的声音,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里面躁动不安。

    秦羽宁捂住口鼻,强忍住心中的恶心感,好奇地往前探头一瞧。然而,她所看到的景象却让她差点没把昨日的饭吐出来。只见缸内爬满了各种毒虫,蜈蚣、蝎子、蜘蛛、蛇虫、鼠蚁等等,应有尽有。它们相互纠缠在一起,不停地吞食着彼此,仿佛在进行一场残酷的生存游戏。而缸底还铺着一层粘稠的黑色液体,这些毒虫就在其中搅动着,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前辈,这是何物?”秦羽宁望着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坛子,诧异地问道。

    张之涯瞥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这东西名叫‘坛豸’,乃是一种极为罕见的毒物容器。里面放了成千上万的毒虫,这些毒虫的数量都有定数,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相互制衡。每年只需开盖一次,补充一些毒虫,便可维持其运转。中毒之人只需坐入坛中,哪怕是剧毒只要不侵入心肺,在里面呆上个一两天,也能救回来。它的威力之大,可谓是非凡无比。”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这坛子中的毒虫有些乃是天坑之物,极为珍贵且难得。因此这坛子也不多见,老朽用这口坛子倒是救了不少人。只是没想到这次竟然要用在这小子身上。”他的目光转向昏迷不醒的陆鸣,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但这臭小子本身就血毒入心,已然是病入膏肓。这坛子虽然神奇,却也救不了他的性命。”张之涯叹息道,“不过,它可以延缓他彻底被侵蚀的时间,为我们争取一线生机。”

    言罢,他转身走向那口坛子,开始往里面加水。他的动作轻柔而娴熟,仿佛在与一位多年的老友交流。

    秦羽宁也上前帮忙。

    大概加了半缸水后,张之涯将陆鸣放入缸中,这些毒虫如有灵性般,竟将中间空了出来,待陆鸣坐进去后,又聚集在一起,将他的身体包裹住。

    陆鸣在里面咿咿呀呀的挣扎了片刻后,便不再折腾,沉沉的睡了过去。

    张之涯这才长舒一口气坐了下来,向秦羽宁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秦羽宁原原本本将在船岛发生的事告知张之涯。

    “所以这件事,因我而起,而且是我哥哥把陆鸣变成这样的,我定然不会坐视不理,只要有办法救陆鸣,我义不容辞。”

    张之涯抽了口烟,“没想到发生了这种事。秦姑娘也不必自责,老朽是不会责怪姑娘的。万事铺既然收了银子,自然要承担相应的风险。”

    “只要能救陆鸣,钱这方面,前辈无须顾虑,直说便是。”

    张之涯闻言,轻轻笑了笑,随即又摇了摇头,道:“秦姑娘,你误会了。此事非关金银财帛,而是关乎一件稀世奇珍——灵纹螺。”他顿了一顿,目光深邃地望向远方,“这灵纹螺,唯有天坑第七层的深渊之眼中才有。那里有一座神秘的灵纹神庙,此螺便寄居其中。”

    说到这灵纹螺,张之涯的眼中不禁闪过一丝异色。这灵纹螺非比寻常,它可寄生人体,赋予宿主一种特殊的能力。这种能力因人而异,但无一不是探险者们梦寐以求的神奇力量。而且灵纹螺有一种神奇的特性,一旦被寄生,则可以百毒不侵,百伤自愈,陆鸣的伤也就有救了。

    然而,张之涯话锋一转,道:“只是,那灵纹神庙的领主蚌僧实力强大无比,寻常探险者难以近身。许多江湖人士虽勇闯天坑第七层,但也只能在边缘地带采集些珍珠而已,能真正进入神庙、获得灵纹螺的人寥寥无几。”

    “深渊之眼……就交给我吧,不过我初来乍到,前辈可否告知须要准备些什么吗?”秦羽宁自告奋勇,又看了一眼陆鸣。

    “那里是处深海,至少要有一艘可以潜海的龟船。”

    “你们的船能潜海吗?”

    当秦羽宁再次出现在元伫行者面前时,那几个人也惊呆了。

    “可以是可以,但我兄长身受重伤……可能要不行了……”鲂老二一脸的悲切。

    鲂老大的伤其实也因秦羽宁而起,本来以为鲂老大是皮肉伤,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没想到竟然有种大限将至的感觉,于是她便将去深渊之眼拿灵纹螺救陆鸣的事告诉给鲂老二,说不定鲂老大也可以得一只,救他的命。

    鲂老二看着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鲂老大,一咬牙答应下来。

    船有了,但……

    “这船也太破了,须要做些准备,不然,你们还没潜到深海,就散架了。”张之涯看到元伫行者的船,直摇头。

    这会那几个元伫行者,一听可以救鲂老大,一个个的都打起了精神,秦羽宁又给了一大笔钱,按照张之涯给的清单快速的在京城筹备起装备和加固船只的工作。

    准备大概需要三日,秦羽宁这几日也是疲惫,便在梦回楼休息。

    夜半三更,趁着宵禁,她起身偷偷去了城西的鬼宅,去见欧先生,白足早早的等在门口,依然用倒挂的形式欢迎秦羽宁,结果差点被她的琉璃珠打伤。

    原来当初陆鸣被白足打晕后,丢在早已死去多时的老朝奉身边,正好被秦羽宁撞见,秦羽宁自知不是白足的对手,便道出自己秦家人的身份,希望可以放过陆鸣,对方一听是陆鸣,反而不想杀他了,再加上秦羽宁的身份,便跟她达到交易,可以放过陆鸣,但要答应跟他做笔交易。

    于是就有了,陆鸣去鬼宅见欧先生,并答应去偷那颗夜明珠的事。

    “不过,欧先生,陆鸣现如今受了重伤,急需救治,能不能保住小命都难说,所以这夜明珠的事是否可以不作数。”秦羽宁向纱帐里的欧先生行了个礼。

    “你们要去灵纹神庙?”欧先生似乎对他们去神庙的事更感兴趣。

    秦羽宁点点头。

    “那带上白足吧。夜明珠的事之后再说,陆鸣不是还活着吗。”

    秦羽宁何等聪明,自然明白这位大人物的意思,不过白足能不能拿到灵纹螺到时再说,起码他的战斗力爆表,有白足在,救陆鸣的希望又大了几成。

    “欧先生,丑话可说在前头,这消息是张之涯给的,是否属实不好说,而且如果到时灵纹螺数量有限,要先救陆鸣!”

    秦羽宁额头上渗出一丝汗珠,毕竟这个欧先生深不可测,万一一个不高兴,自己的小命可就交代在这了。

    “那是自然,救陆鸣是第一优先要务。”欧先生倒也没有为难秦羽宁,“张之涯说的话可信度很高,但白足不可立即上船,先悄悄前往第七层的入口处,把闲杂人等肃清,这样做起事来可以专心些。”

    肃清?!

    秦羽宁额头的冷汗又多了几分。

    “哦对了,秦姑娘,这件事不要张之涯发现。”

    临走时欧先生提醒道。

    安排好一切后,第二天,秦羽宁来到万事铺,询问张之涯还有什么交代的,毕竟经历达第三层的可怕之处,带着受重伤的陆鸣去第七层有种九死一生的感觉。

    张之涯此时坐在前厅抽烟,见秦羽宁走进来,招呼她坐下,并将之前的三千两银票退还给她。

    “秦姑娘,不管你找了什么人,身份几何,自当是老夫委托姑娘,一定要救回陆鸣。”

    秦羽宁不知道张之涯说的是不是欧先生和白足,虽然张之涯向来面容和善,表情悠闲,但言语中却透露着一丝不可撼动的威严,秦羽点点头,不得不收回那三千两银票,说了句“请前辈放心。”

    而布坊那边,虽然昭兰留在了船岛,但那些被咬伤之人却还囚禁在布祖庙。

    村里人正一筹莫展之际,忽然一夜过后,这些人便神秘消失了,那个放在染缸里的门,也失了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