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旁听了街边大妈说起的坊间小事，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张书生。李蜕心中想着应该不至于这么巧，但还是向人打听了那书生所在的医馆，拉着原梦去探了探。

    到了医馆以后，两人并没有见到书生的影子，问过医馆当值的医师，才知道那书生草草治疗以后便离开了。大夫嘱咐他过几天回来一趟，也不知他听进了多少。但按照他受治时的态度来看的话，即使后面那条腿表面上治好了，书生八成也是要瘸了。

    古时的穷人若是骨头断了，哪有多余的钱护理，在真正穷人的生活里，所谓的伤筋动骨100天是不现实的，拖着瘸了的腿也要下地干活才是常态，根本没钱供你在家休养。

    当然，以现在的理论来看的话，骨折康复还是要在固定断骨之后尽可能的活动患侧肢体，否则后面肌肉萎缩，关节黏连这些常见的预后病征康复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而在古代，真正困难的可能还是骨折后的复位，不是每个医生都有正骨的那套技术。

    书生是打了夹板便走了，李蜕和原梦顺着从大夫那里打听到的地址找了过去，看到一拄着木拐走在街上的人，正是那张书生。

    李蜕本来还想着说不定不是一个人，看到那张熟悉的脸以后悬着的心终于还是如愿以偿的死了。

    李蜕张了张嘴，想要从嘴里蹦出几个安慰人的词，但看着书生那淡然的笑容，到了嘴边的话还是卡在了舌头上。

    书生见到他们，脸上笑容不变，向两人问好。

    “好巧，李兄，原小姐。”

    “我也...没想到时隔几日再相见，会是这般情景...”

    书生将两人带到他所住的小茅草屋旁，说是屋内站不开脚，在屋外摆着的石墩上坐下歇息。一路上，李蜕和原梦皆是不知该说些什么，感到有些尴尬。

    书生见两人表情拘谨，也明白他们在想些什么，便自行调侃起自身的现状。

    “别那么惊讶，不过是腿断了罢了，那位老爷补偿了我不少银两，足够我另起一项谋生的事业了。说起来，这次断腿，让我想通了不少事情，倒是应了那句古话。”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吗？”李蜕听他的语气，面上的表情放松了许多，也微笑着回答他。

    “对，是这句话，就是可惜我跑那么远买来的那些机巧了。”书生面上略显遗憾。

    “张兄倒是变了不少，不过，你能这样想倒是不错，他人的眼光无需在意。”

    书生家里穷困，也没有茶水什么的，三人在屋外坐了一排，李蜕和张书生胡乱聊着，原梦在一旁静静听着，没怎么插话。毕竟是在古代，两个大老爷们聊天她一个女子插话还是不大好，虽然这两人看样子都不怎么在乎这种礼节上的事情。

    “后面想好要做些什么吗？”

    “可能去外面学些手艺吧，这条腿...害，只要有那心思，怎么都能活下去。”

    李蜕看他那样，情绪也有些被他感染，不由地笑出声来。他拍了拍书生的肩膀，笑道：

    “哈哈，都小事，都小事。”

    ......

    原梦和李蜕坐在酒楼，点了几碟小菜。说起来，那书生突然就洒脱起来是两人都没想到的。正因如此，两人的精神状态倒是还不错，没怎么受书生影响。

    原梦今天穿着鹅黄色的长裙，梳着龙蕊髻，显得落落大方的同时又流露出些许贵气。此时，李蜕看着这位美丽大方的小姐丝毫不在意形象的大口炫饭，嘴唇因沾了油在光下莹莹发亮，小脸微鼓，莫名有种反差萌的感觉。

    “你说，那个书生在那两天的时间里到底想了些什么呢？”原梦吃完饭，端着茶，聊起了这件他们两人都觉得有些奇怪的事情。

    “一个人面对足以压垮他的现实时，一般会有两种选择，一是摆烂，二是不服，但我觉得是不是还能有第三种，看清了惨淡的现实之后，想明白了无论是哭是笑时间都是这样一点一点的流过。把眼睛糊上，让自己只能看到那些开心的、美好的人或事，便能活的洒脱。”

    李蜕往边上啐了一口，这酒楼泡的茶呔糙，碗底沉着一堆的茶渣。

    原梦喝的比较慢，还没喝到碗底，看到李蜕坐在对面呸呸呸，自己默默地放下了快喝完的茶水。

    “说起来，那个书生其实也算幸运，每次陷入困境的不久后都能看到希望。先是碰到好心的包子铺老板，然后是碰到我们，再之后又碰到了那个心善的富家老爷。”

    李蜕自己又倒了一碗茶，问小二点了一盘花生米。

    “他本就命不该绝，即使那天没有我们两个，他最终也会回到青楼写下那两句诗，只是要看他需要多久的时间才能想明白罢了。”但是，谁又能知道这期间会不会发生些什么别的意外呢？

    “你说，如果没有我们两个的介入，他的腿是不是就不会瘸了。”原梦叼了几颗花生米，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要这么想，吃一堑长一智，如果没有我们，书生后面说不定撞到的是脑袋，又或者撞到他的不是那个善良的的老爷。问心无愧就好，冒想太多。”

    李蜕本想拍拍原梦的头，但中间隔了个桌子，他要想碰到原梦还是有一点难度，只好作罢。

    因果报应这种东西，其实很多时候都不怎么灵验，但有的时候确实准的可怕。

    书生为原梦写的那几行文字一直被李蜕揣在怀里，此时突然想拿出来再看一眼。

    原梦看到李蜕从怀里摸出几张叠起来的宣纸，知道那是什么，默不作声，心里却是有些迷惑。

    他要干嘛，不能是要在这里念给我听吧，达咩！

    李蜕对原梦扯个笑脸，说“我想确定一件事，你一会儿别当我是煞笔哈。”

    呵，本来就是，还用得着以为呐！原梦面上答应着，桌子下的两条细腿晃来晃去。

    “随你咯。”

    “我有一诗想请在座诸位品鉴一番，即兴而作，若所作不得君心还请多多包涵。

    貌若天赐，恐粉黛施以淡色；

    眸若星落，却藏人间万千烟火。

    衣珏飘飘，风贺鸟朝；声动婉转，清泉不流。

    应是天上仙，人间难得见。”

    李蜕念了，而且念的声音不小，其他桌的人纷纷看过来，其中不乏读书人，有几人细品了一下，忍不住鼓掌祝贺。

    原梦脸有点红，眼神闪避，不想看李蜕的脸。李蜕狡黠的看她一眼，没逗她，不是自己写的东西他不会冒领，现在的他只想问一个问题。

    “在诸位看来，以此文采，能中举人吗？”

    不少人不暇思索便道“没问题吧？”，剩下几人暗自思考一下，没发言，只其中一人回复了一句“若是你的策论写的也如这般的话应当是没问题的”

    那便是问题所在了，李蜕心里暗道。离开了酒楼，李蜕把手里的稿子递给原梦：

    “托张兄写的，我可没这实力。”

    “我知道。”原梦接过手稿，笑了笑。

    “不过，我挺开心。下次，送点别的吧。”不过，到了下次，你送我东西的时候，我还会这么说。

    原梦又哼起了歌，两人就那样走在街道上，没再交流，嘴角却都微微扬起。

    （救命，上一章不知道为啥没过审，大家等一等吧，说实话我觉得我写的挺正常的ｍ（＿＿；；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