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合院:红火岁月的过客

第五十九章 初试身手

    次日晌午,火神庙胡同,片儿爷私宅。

    陈建南左手提溜着一网兜桃子,右手夹住一个酒坛子,跟在宋大胆和顾文华身后。

    “我说得约(yāo)点儿橡子果吧,你瞧瞧!”

    宋大胆一进小院就指着院中绿植嚷嚷上了,正是当初陈建南一进小院就注意到的那株绿植。

    将近十一月份的四九城,天气已然开始冷了下来,这株乔木足有一人等身,这时节依然保持着绿意,看着就那么喜人。

    开门迎客的片儿爷还没来及搭话,正房门帘一挑,施施然走出来一位。

    往身上瞧,上身黑缎团花事事如意的马褂儿,身下一水儿皂斗色的长裤,四方阔脸浓眉毛,鱼纹紧凑蚕豆眼,要不是左眼眶还泛着点青灰,也勉强称的上一声“体面”。

    来人不是牛爷还能是谁?

    再往身后瞧,呼呼啦啦紧跟着出来三位,陈建南一看身形,好嘛,都是那晚的熟人。

    “没文化了不是?牛爷教给你,这是榛子树!”

    仍旧是一副摆弄学识的面孔,陈建南听着就心里不舒服,拿眼去看顾文华,毕竟在他心里这一趟师叔才是“主事儿”的人。没成想顾文华压根没打算说话,还冲身后按耐不住的陈建南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哦?你说他是榛子树,他就是榛子树了?”

    宋大胆一反常态,竟然没有恼羞成怒立时翻脸,饶有兴趣的反问到。

    “嗤!”牛爷笑着摇了摇头,走下台阶,站在天井当院,指着这颗榛子树。

    “榛子树皮、枝都发灰,叶子形如倒卵,带有锯齿,矮点的刚到大腿根儿,像片儿爷院里的这一丛能到等身高,养的确是极好!就是一般没人养这玩意儿,西山林子里撒开了遍地都是。”

    片儿爷满脸抱赧的冲宋大胆点点头,又冲牛爷拱拱手:“您圣明。我们家祖居关中,前朝末年才落户到四九城。榛从‘秦’,关中即秦地,秦地多此果,栽在院里算是祖辈们的一个念想。”

    陈建南这才知道,某种程度上来说,自己和片儿爷勉强算是“老乡”。

    牛爷听了这话,红光满面,打砖砌的花坛里两指捻出一个榛子来,随手往宋大胆面前一扔,滴溜溜的在地上滚了两圈。

    “前些年吃不饱,橡子面儿吃傻了吧?好好瞅瞅,榛子个头比橡子小了不止一圈儿,颜色儿也不同!”

    说到最后故意拉着长腔,和身后的拥趸们一交流眼神,哈哈大笑,听着就那么刺耳。

    就见宋大胆弯腰捡起那颗滚到脚下的榛子,放在手心里上下晃了晃:“我倒是没瞧出来,许是这榛子和某人一样,没事就爱装‘橡’!”

    别说牛爷没听出来,陈建南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只有顾文华咧着嘴角强忍着没笑出声来。

    好一阵儿牛爷才反应过来,一指宋大胆。

    “你丫骂谁呢?!”

    “谁装相我骂谁呗。”

    牛爷憋得满脸通红,打身后猛地蹿出一位来,正是那天在小白楼门前“盯梢”的那位“瘦高个儿”。

    “丫找抽呢嘿!”只见他往地上狠啐了一口浓痰,三两步就冲到了宋大胆近前,扬起手就直奔宋大胆面门招呼。

    宋大胆动都没动,一把攥住瘦高个儿伸过来的胳膊,单手向下猛的一拧,右腿轻轻一勾他的小腿肚儿,就听“咔吧”一声,瘦高个儿应声倒地,这条胳膊已然被卸了关节。

    “瘦猴儿!”廊下原本看戏的几人跟着发出一声惊呼。

    “疼疼疼!”瘦猴躺在地上直哀嚎,见宋大胆看都不看自己,又激起一股邪火来,另一只手猛的一撑地,拿头直撞向宋大胆的裆部。

    身后提着东西的陈建南看的清楚,想要出声提醒可已然来不及了,这一下要是撞瓷实了,哪个男人受得了?

    结果宋大胆跟没事人一样,直等到对方的头快到了,才猛的一抬膝盖,都没用多大力气,看着就像瘦猴自己撞上来似的,又是一声“咔吧”,瘦猴仰面摔倒,鼻梁骨呲呲冒血。

    牛爷暗叫一声“晦气”,指挥人把瘦猴搬回来,自己冲宋大胆一拱手:“练家子?”

    “学过几年粗把式。”宋大胆明明得意极了,可还是装作很随意的口吻答道。

    牛爷往台下走了两步:“没请教?”

    片儿爷紧忙拦在二人中间,一抬手:“这位是小白楼理发店的宋师傅,后边那位是小白楼以前的主家儿,现在的私方经理顾先生,再后边儿跟着的,就是宋师傅的爱徒。”

    说着话一换手,又冲宋、顾介绍道:“两位,这位就是牛爷,珠市口一片儿街坊们的‘大家长’,之前许是闹过误会,大家都是街坊,有话好好说,屋里坐屋里坐。”

    一扒拉宋大胆肩膀,强揽着人就要往里屋走。

    宋大胆如果不想给这个台阶,十个片儿爷也拉不动他!就听顾文华轻轻咳嗽一声,宋大胆便顺势往前,院子里的几人都随着片儿爷一起进了里间。

    片儿爷家的正房只分里间、外间,满满当当的旧家具加上涌进来这么多人,一时间显得格外蔽塞。

    围绕着一张旧方桌子,牛爷、片儿爷、宋大胆、顾文华四个人分别落座,谁也不说话,只拿眼观瞧。

    “我这条件简陋,几位别嫌弃,尝尝我这‘茶叶’!”

    片儿爷打桌上一个大铁皮罐子里各捏出一小撮来,添到三人的陶碗里。

    一颗一颗的青黑色儿小颗粒,像极了青花椒,但却炸开口儿冒出软塌塌的花儿来,带着一股独特的植物清香,拿水一沏,绿透的特别快,闻着更香了。

    牛爷浅尝了一口,没咂摸出滋味儿来,又喝了一大口,却又觉着苦了,一摔碗:“片儿爷,甭打哑谜,又是哪颗树上摘的花骨朵儿拿来当成茶喝,没有你吱声啊,这么多年交情,一罐高碎爷们儿还是匀的出来的。”

    片儿爷细咂摸着,摇头晃脑:“牛爷,不是我不识抬举,这东西四九城里可能就我这独一份儿!”

    宋大胆猛灌了一口就不喝了,显然涩到牙了,顾文华倒是小口小口的抿着,像极了片儿爷昨天显摆的“喝酒经”,几人的注意力被片儿爷这么一勾,屋里的气氛和缓下来。

    “这东西叫山苍子,也有叫山鸡椒、山胡椒、木香子的,四九城没这品种,是关中老亲夏天来的时候给带的,越往南边儿走这东西越多,泡水喝能健胃、消饱胀,入药能祛风散寒、消肿止痛。”

    片儿爷如数家珍的将这“山苍子茶”的好处一一道来,不知为何,同样是“摆弄”见识,无论是宋大胆、顾文华,还是眼前的片儿爷,陈建南都不反感,可一换成牛爷那副“我教给你”的口吻,就觉着厌烦。

    顾文华又呷了一口“山苍子茶”,见片儿爷看过来,轻轻点点头,冲喝不惯这“茶叶”正皱眉头的牛爷一拱手:“牛爷,咱都是前门外的街坊,低头不见抬头见,之前我们孩子也不知道是哪儿得罪了您,让您发那么大气性儿,堵在胡同里下黑手...”

    牛爷一瞪眼,一指自己青灰色的左眼眶:“我这伤可是在前头儿,人要脸、树要皮...”

    顾文华猛地一回头,冲陈建南眨眨眼,厉喝道:“你敢冲牛爷动手?之前怎么没说,你瞧瞧给牛爷这通打...”

    陈建南正准备配合着“叫屈”,牛爷反倒自己先“解释”上了:“不是叫你们孩子打的,可也差不了多少!要不是他挑的头儿...”

    “他有教唆人打你么?”宋大胆一拍桌面,半个身子往前一压,震的桌上的碗壶叮当作响,牛爷顿时哑了火。

    宋大胆乘胜追击道:“他有深更半夜不睡觉带一帮子人围追堵截敲你闷棍么?”

    “他有叫人搁家门口儿蹲点盯梢儿四处打听你么?”

    见宋大胆越说越激动,顾文华伸手拦住他:“大胆儿,咱今儿是来讲理的,不是来打架的!回去!”

    牛爷脸上差点没绷住火,心说刚那姓宋的莽汉卸瘦猴胳膊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这话...

    身后搀着瘦猴的一个高壮汉子看不下去了,压着火气瓮声瓮气的替自己兄弟抱打不平:“那你咋不说刚还卸了我兄弟一条胳膊呢?”

    宋大胆瞧瞧那位自打进屋就哼哼唧唧个不停的瘦猴,嗤笑一声:“他都奔我下三路招呼了,宋爷卸他一条臂膀都算是轻的!不服?不服你过来搭搭手?”

    说着就卷起袖腕,一副准备动手的架势。

    牛爷一拦身后这小子:“小五儿,有没有点规矩?”

    说完冲宋大胆点点头,眼神却看向顾文华:“知道您是拿主意的,摸黑下脚这事儿确实是咱做的不地道,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可前有车、后有辙,要没这小子硬要往里闯,也没后面那么多事情,您说是不是?”

    顾文华放下手里的陶碗:“您就说怎么着吧。”

    “敞亮!”牛爷一挑大拇哥儿,蚕豆眼一眯,冲着陈建南点点手:“小子,你师父是个练家子,估摸着你也大差不差。我们家小五儿和你一般大,按咱四九城的规矩,你俩下场捉对儿过过手儿,咱俩这仇就算结了。”

    一旁的片儿爷瞅瞅小五的身量,足有一米九的身高,一身蛮肉敦实的紧,再瞧陈建南,先就个头儿就矮人家一头,看着更显单薄,想起来吃人嘴短,紧忙打岔。

    “牛爷,您和顾经理都是斯文人,有什么事儿不能和和气气的谈么,哪有动粗的道理!”

    牛爷一扒拉片儿爷:“知道您心善,可您瞧瞧我这张脸,十天半月的见不得人,这口气我忍不了!您和他们能论交情,合着咱俩这么些年就一点情分没有?”

    见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片儿爷只得打住,拿眼去看顾文华。

    顾文华沉思了半晌,见宋大胆一副蛮不在乎的模样,就知道自己这老兄弟不能让孩子吃亏,索性就点点头,招呼陈建南近前来:“刚牛爷说的你都听到了?”

    陈建南点点头,眼神却直冲冲的看向对面那位小五,心里快速盘算着昨晚宋大胆教的那些“江湖招数”。

    见陈建南没有出言反对,牛爷一拍桌面:“那就这么定了,片儿爷,借您贵宝地一用,打坏了东西我赔!”

    也不管片儿爷同意不同意,起身带着人就往外走,陈建南一行人跟在后面,就见宋大胆缀在陈建南身后,悄声嘀咕道:“样子货,中看不中用!笨的跟头熊一样,兹要别让他打实喽,围着他转,找机会专攻他下盘!”

    说完拍拍陈建南肩膀,一行人就来到天井当院。

    看着院中身形差距明显的两人,顾文华犹不放心,悄悄的问宋大胆:“有把握么?”

    哪知宋大胆一扑棱脑袋:“没准儿!”

    顾文华登时就急了:“那你刚不说!”

    “看他自己悟性了,有的人练拳练的极好,可逢人一过手就歇菜,这样儿人练一辈子也没出息!再说了,挨打也是门学问。放心吧,我徒弟要是掉一根儿汗毛,我能让这几个草包个个儿挂彩!”

    且不说一旁的宋大胆、顾文华如何操心,院中的两人已经动了起来。

    小五人高马大,往前一踏步,双手直抓向陈建南肩头,这下要是抓实了,陈建南可就轻易别想动弹了。

    陈建南心里确实有点慌乱,两世为人,基本没和人动过手,这会眼看小五的手就要到了,陈建南福灵心至,往下一哈腰,学着刚才瘦猴儿的路数,拿头猛的一顶小五的心口。

    只觉得头皮发麻,好似撞到一块铁板似的,恨不得当时就双手抱头哇哇喊痛。小五本就扑了个空,又被他用力一顶,身形就往后仰,倒退了两三步才稳住身形。

    陈建南见小五的动作,猛地想起刚刚宋大胆叮嘱的话来——“专攻他下盘”!这才明白过来,小五身段粗笨,重心容易不稳,只要腿脚没站住,就这身段摔一跤都比旁人来的都疼!

    见小五重新又扑了上来,陈建南就往两边躲闪,不给他正面交手的机会,可自己也不敢主动近身,几次三番下来,小五已然累的气喘如牛了。

    陈建南自觉找到了窍门儿,心下正得意,准备正正经经的给师父露露脸,结果一不留神让厢房的入户台阶给绊了一下,小五哪能放过这机会啊!一把就拽住了陈建南的衣袖,猛的往回一拉,陈建南就到了小五的“怀里”!

    一旁的片儿爷看这架势,心喊要遭!侧过头去不忍再看。

    “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