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尸茔虎

第五章:杀上山人

    夜色渐深,客栈便早已火熄灯灭。

    漆黑的厢房内,一根竹管吐出一段白烟,五间客房都是如此。

    山野间寂静得可怕,听说二十里外的山上有一伙土匪,手里有十几条汉阳造的硬家伙,土匪头子大当家还会妖术,法力无边,所以能称霸方圆百里,以前当地县长带兵围剿,因在山间迷路遇埋伏,大败后逃回县里,当晚在家中被贼偷走了脑袋。

    店小二被迫去打头阵,小心谨慎地伏身趴在门上,左手紧紧握着一把短刀,刀柄上尽是手中的冷汗。

    下午见着这肥羊苦主的几个扈从个个都是练家子,而且带着斗笠之下的脸色难看,像是说书先生口中的青面獠牙的恶鬼,而且进了房间便再没出来过,吃喝都在房间内,十分诡异。

    这入了夜就更吓人了,他们没吃店里的东西,自然没给他们下蒙汗药,这才用的迷香,双保险。

    霎那间,一阵阴风吹过,店小二后脖子一凉,旁边的木门“吱呀”地被凉风吹开,一伙土匪似有些惊恐。

    小二身后跟着的膀大腰圆的土匪头子拿着驳壳枪,怒目圆睁地指向什么看不清漆黑的房间,旁边四个端着长枪的心腹也是齐齐指向像是被阴风吹开的房间中。

    土匪头子摇头示意后面手下送油灯过来,那胆大拿着大砍刀的布衣喽啰便拿着油灯往里打探,进去粗略查看无人后立马回来禀告。

    膀大腰圆的土匪头子见此不再如同做贼一般小心谨慎,一脚踹开那主家苦主的房间,与此同时,有一高大黑影自方才房间房梁上一跃而下,狠狠砸在那拿油灯的喽啰身上,硬生生将其踩死。

    这些土匪也不是吃素的,后面两个拿刀的土匪便齐齐举刀劈头盖脸地砍下,拿枪持刀的大小土匪本以为马上就要砍死那蓑衣汉子,却没想到被那汉子的大手虎口给接下,稍稍动手便将大刀折弯。

    膀大腰圆的土匪头子果真是杀过人放过火的狠主儿,要不然如何当上方圆百里最大土匪山的三当家?他抬手间就果断开火,连开两枪都打在汉子的胸腹,寻常人一枪都不一定能救活,除非让汉口的洋医院里头洋大夫治,再者是大当家的仙人师父治伤。

    可这蓑衣大汉偏不是寻常普通庄稼汉,所有土匪都愣了神,刹那间,另外三间房间都有身影破门而出。

    土匪头子余光所见一把锋利可破风的短刀刺来,刚想转身之时却已经来不及,那青衫男人持刀狠狠刺入他脖颈之间,如同剜下肉瘤一般,割开那脖子肉叠上三层的土匪脖子,满脸横肉的脑袋整个向后翻开,挂在背上。

    店小二见此当场吓软了三条腿,一声惨叫瘫在地上,虽然他上山杀过人,也经历过不少血溅三尺的血腥场面,可这土匪头子死得太过突然,而且死相不比说书先生口中的恶鬼好上半点。

    后面的土匪几乎都被撞门而出的蓑衣邪尸打乱了阵脚,开始还有枪响的声音,后面便都是人类惨叫以及邪尸咀嚼血肉的声音。

    唯有一土匪被邪尸抓起,目睹那邪尸咬碎同伙的脖子,吸食鲜血,情急之下,将后腰的一把锋利尖刀掏出,全力刺入邪尸脑门的神庭穴,几息后那只邪尸轰然倒地。

    土匪手中油灯蜡烛都落地,客栈再次陷入黑暗,只能看到幽幽瘆人的绿色瞳孔。

    走廊尽头窗外透进黑幕的月光,正好为青衫男人托显身形,他如同影魅般握着柄短刀,一次次划凿如如同水皮囊一样的喉咙,飞溅三尺后便成涓涓细流。

    只剩下七只邪尸尽情享受这场鲜血盛宴,店小二目睹了整个杀人场面,见那男人身影最后靠近自己,只得向后不断后退至墙角,最后浑身颤抖抱头痛哭。

    他突然想起那还在老家的五十岁眼瞎老娘,早知道今日会死,就不该把钱花在镇上的窑姐身上,要是攒些大洋娶房媳妇,好歹还能给老娘送终,给家里留个种啊!

    高之节弯腰轻轻取下店小二肩头的抹布,细细擦拭手上还带余温的鲜血。

    “起来吧。”

    店小二忽然又听见这客人温柔恭谦的声音,试探着睁开眼,抬起抱头的手臂,就见月光下寒芒乍现,觉得下颚一凉。

    高之节用短刀裹着抹布刺入店小二的喉咙,几声呜咽后,这小二便追随老大去了。

    可能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为了迎客特意换上一条干净抹布,其实无论是不是真客栈,哪有如此干净的抹布,干净得足以让他用来擦手。

    其实也怪不得这小二事孬活差,原来的老店主是山上的老兄弟,只是上次剿匪时被县长砍下了脑袋,这才换了俩个脸生的小兄弟来看点子。

    这把才一掌长的短刀,今夜饮血最为畅快,虽然不是什么法器灵器,但却削铁如泥,刀锋可断铁。

    高之节看向那被一刀了结在地的邪尸,便气不打一处来,这些个土匪轻敌没料到他有何等的手段,只用寻常宰杀肥羊的方法如法炮制。

    他一味杀敌,以至于没了指挥的邪尸难抵御唾手可得的血肉诱惑,这才丢了一具邪尸。

    方才那门上插着的阴浊红香正好燃尽,青衫男人小心谨慎地将余段红香木签收入袖中,这红香能生出混浊阴气,最能扰乱普通人的心神,手法不算高明,但比起那劣质蒙汗药和让修士闭气便能化解的迷香简直是天壤之别。

    虽然天色未明,但时辰过久后,山上土匪一定会下山查探,而且刚刚枪声四起,说不定还会引来县里的警察。

    青衫男人拿出一张引火符箓,注入念力后燃起一角,掷在邪尸身上,甫一接触便爆燃起火,整具邪尸被火焰包裹其中。

    青衫男人大袖一挥,有些潇洒道:“风紧扯呼!”

    青衫男人只带走了土匪的驳壳枪和一坛土烧酒,气质如同清贤儒士一般。

    如今少了具邪尸,只好将一车箱子搬上马车,倒不是邪尸推不动,而是那独轮车承受不了,马车上倒是宽敞。

    套好车后青衫男人便拿来一小箱子垫在屁股下作板凳,打开脚下的烧酒,大饮一口,粗鲁地用衣袖擦拭酒渍。

    不是故作感叹,他杀过很多人,从第一次他害人,亲手染上鲜血的,惨死在他的算计中的人,不计其数,后来懒得去计较。

    车上的三个女人都不该死,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正是花容月貌的年纪,应该在闺房中看才子佳人的小说,心中想着情郎;或者嫁给心许之人,相夫教子。

    今天他们这“一家人”该死,土匪是这么认为的,至少高之节这个“老爷”必定得死,但事非绝对。

    擦干嘴角酒水的青衫男人只是缓缓吐出四字,“世事难料。”

    月明星稀的夜空下,身后渐行渐远的客栈冒出的火光慢慢消成的萤火光亮,青衫男人在黑暗的环境下也能见物,湖边杨柳依依的青柳条儿在夜风中摇曳如女子含羞点头。

    青衫男人很稚气地伸手摘下一枝柳条儿,在手中轻轻摇晃,脑袋也不随着轻摇,好似想起了今日客栈白天见过的年轻男女,三人中红裙姑娘,肤色白褶,面带桃花,红唇娇艳。

    就是嘴大了些,若是再遇上不知道能不能见她一笑?

    笑起来会不会别有一番风味,还是因嘴角太大而让人大感失望?

    年轻道人嘴角噙着笑,想起一些美好事物,如家中山上新栽的桃花,后山里野人谷里的清风,还有那只喜欢拿着桃花枝一样悠哉悠哉巡山的小妖精。

    “原本是晨学暮习,奋起练字的少年啊,丢了书本破衣烂衫四下去流浪啦。

    “杀完山上人儿~呀麽咿嗦啦,再杀上山人儿~真的很繁忙。”

    大道上有一年轻男子悠哉悠哉地唱着山歌调,摇晃着手中的柳条枝,单手拉着缰绳,马儿也慢慢悠悠地慢行。

    这原本是那穿着黄裙,爱吃玉米的巡山小妖的歌调,很是优哉悠哉,也无何固定的词,歌词随心便好。

    高之节并未去最近的小镇,直接绕路沿江边大道而行,三匹骏骑并列而对,好似伫在原地,等着他一样。

    青衫男人停车皱眉,只是拿出一个白净瓷碗,里面有根白色短蜡,划着火柴点燃后,青衫男人端着烛火好似眯着眼睛瞅瞅隔着七八丈外的三人。

    青衫男人伸手护着烛火,伸长脖子试探问道:“可是今日在客栈见过的朋友?”

    三人皆不作答。

    三骑中两旁之人身材窈窕,居中的便是那声音细腻,娇柔造作的男人,右侧则是方才心中所念,白衣红裙的姑娘。

    居左侧的女人见青衫男人眼睛盯着同行姑娘,倒持剑鞘,以吊挂红色剑穗的剑柄指着高之节大声斥喝道:“你这魔教败类也配讨问我等?”

    那一直高居中间的黑衣男子这时背负黑色长条布囊走出,随后趾高气昂地义正言辞道:“我等是穗剑门弟子,受北树县县长之邀随保安团剿匪,你修炼旁道左道不说,还与土匪暗自勾结,速速就擒的话我本饶你一条性命。”

    这男人虽是有些显老,娘娘腔调,但义正言辞,好个浩然正气。

    青衫男人只是冲一言不发的红裙姑娘微微一笑道:“敢问姑娘芳名,芳龄几何,家住何方,家中有几口人啊?”

    不等那红裙姑娘神色有任何变化,那背负黑袋又穿黑衣的男子便勃然大怒,怒不可遏地指着高之节,破音大骂道:“你这登徒子找死!”

    青衫男人脸色一沉,心念牵动下,身后四道黑影奔出,尸气大作!

    黑衣男子体内气机牵引而出,二境武夫的炁场在高之节面前暴露无遗,纵身一跃,抽出背后的黑布套,双手紧握一柄银色短锏,对一个巨大黑影便狠狠砸下,那具邪尸已是媲美二境武夫的实力,竟是被砸得偏倚了肩头,身形停滞。

    黑衣男子嘴角露出得意的阴笑,但很快倒飞而去,另外三只邪尸很快贴上来,双拳不敌四手的男人被一脚踹飞,若不是红裙姑娘纵身接下,恐怕砸在地上得吃不小的苦头。

    黑衣男人好像有些欣慰,只是女子不做声色,说:“四只邪尸都有二境实力,擒贼先擒王,那邪道在背后控制定然分身乏术,你的法锏的罡气克制尸气,不要肉搏,牵制住邪尸,我去对付那邪道。”

    黑衣男人点首,另一容貌姿色不错的女子,仍然高坐在马上,修长纤细的双腿在薄纱裙下若隐若现,环抱着长剑,压得圆润胸脯鼓起,剑穗散在鼓起的胸脯上好生诱人。

    男人稍有犹豫,但还是喊道:“还不快下来帮忙!”

    那女子不像前面这二人纵身下马,而是扭动腰肢抬胯举腿,好似故作诱惑姿态,让男人看得血脉喷张,难挪视线,就连高之节也睁开眼看看这大好风光。

    若是论身材,这白纱女子胸脯更甚,容貌略输红裙姑娘一筹,只是加上脸皮看上去有二两重的胭脂水粉,让人感到生嫌,就是风骚姿态也难以弥补。

    红裙姑娘凝视停战不前的邪道,方才盘腿而坐的年轻道人双手凌空,好像肆意弹动,在空中牵引邪尸战斗。

    其实更像是在弹奏钢琴协奏曲,心中自有音律。

    “我年少也读过圣贤书,只是学得不好,但数算还是不错的,先生都夸我呢,这四打三先且不说,这二境邪尸打一境的女人也着实丢人。

    “诶!娘娘腔,要是真男人,就跟小爷我单挑,别让女人来,用你那破锏砸碎我脑袋,这后面钱财都是你的了。”

    高之节说到这讥笑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持锏男人不为所动,只是冷哼一声,不屑于理会这等低劣的激将法。

    暗自凝聚真炁的持锏男人蓦然间砸向邪尸,稍有犹豫的二女也先后加入混战,那银色短锏果真不是俗物,其中繁衍出的罡气能够驱散打破尸气,这样一来黑衣男人单独对付俩只邪尸都没落下风。

    两名一境的持剑女子皆对付一只邪尸,情况则各有不同,红裙姑娘且战且退,不知不觉地靠近高之节,那风骚美女则是难敌邪尸,只好依靠黑衣男子,为他添了不少麻烦,但他也只得帮忙。

    与红裙姑娘鏖战的邪尸蓦然调头扑向妩媚女子,风骚美女惊恐娇唤:“师父救我!”

    刀光剑影随之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