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麦克,你在发什么呆?我在叫你呢。”男孩的思绪被父亲不耐烦的喊声打断。
他正幻想着自己是弹无虚发的神枪手,从一群歹徒手中救下一位美丽的女子。他只有12岁,还没到可以摸枪的年龄,所以这些画面也只能想想。
男孩回过神,看向吧台后的父亲。对方没好气道:
“上帝啊,你总是莫名其妙地发呆。快和你哥哥去布尔进货,他在门口等你。”
父亲说完,转身整理起酒柜。麦克只能放弃幻想,乖乖走出酒馆门,走向坐在马车上的哥哥萨尔处。
经过门口时,站在门口的两个壮汉看了看麦克。麦克没有看他们,他知道现在店里还有几位这样的人,他们负责保护酒馆二楼的一位客人。
这位客人不是熊镇的人,麦克不认识他,也不知道他出于什么原因来熊镇的酒馆。只是通过他的穿着和他带的9个保镖看出来他背景雄厚。
看到麦克出来,萨尔没说什么,只等弟弟坐上来,便驾驶起马车。
麦克经历了无数这样的日子。他们一家生活在熊镇—位于科罗拉多州的一座偏僻小镇。这是一座穷镇子,当地政府也没有足够的财政收入以改善卫生情况,风吹过时总会带起使人心情不悦的黄沙。
麦克的父亲在熊镇开了一家酒馆,作为这种小镇子的唯一一家酒馆,麦克一家比起镇子上大多数居民,甚至富有得有些例外。
麦克时常要乘哥哥萨尔驾驶的马车,和哥哥一起去离熊镇有半天路程的布尔镇进货。哥哥比他大9岁,刚满21。他习惯了这样的日子,也因为过分的单调有些厌烦了。
他知道哥哥也是一样的想法,但兄弟两人又都明白现在的他们还太稚嫩,无法凭自己脱离这样的生活。
萨尔驾着马车驶离熊镇。警局坐落在熊镇的门口,只要出镇子一定会经过警局。
萨尔看着眼前的警局,似乎从他记事起警局就是这样老旧的设计,十几年来不曾变过。
不知道老警长迈尔什么时候退休。萨尔想着。麦克也看着警局,想着些什么。
不同的是,哥哥在想行动都已经有些不便的老警长迈尔,而弟弟在想哥哥在想什么。
兄弟二人都盯着警局,所以当萨尔听到马突然的大叫时他不得下意识拉紧缰绳,迅速扭头看向马车正前方。
老天啊。萨尔居然完全没有注意到马车前方的行人。对方骑着一匹健硕的灰色马匹,若不是他自己引着马躲开,萨尔就和他撞了个满怀。
来人一身灰色长袍马褂,戴着棕色的帽子,低着头,萨尔看不清他的长相。
“对不起,先生!”萨尔连忙开口道歉。
但来人没有反应,他像没听到萨尔说话一般,双眼看向熊镇的同时前进着。
对这个怪人毫无印象,这是萨尔的第一反应。应该是外来的,是来找熟人,还是来旅游?
萨尔很快打断自己的思绪。他现在和弟弟的任务是去布尔进货,别再发呆了。
而带着棕色帽子的怪人则在观察一番之后,确定酒馆的位置,骑向那边。他又四处打量一番,在酒馆前若有所思地停住。
片刻后,他将马引向酒馆旁的杂货铺,将马拴在杂货铺门前。说来奇怪,杂货铺的门口和酒馆的后门是同一个位置,这两家店难免被另一家先吸引居民的注意。
男人下马,走向酒馆。刚才在酒馆外时他就已经看到门口的两个高壮的男人,想必是保镖。
他推开门,走进酒馆。现在店里比较冷清,毕竟是清早,不会有太多人想来喝酒。一楼少数顾客要么醉醺醺趴在桌子,要么吃着通心粉。
门口的两个壮汉在男人进门时盯着他。男人身高和他们几乎一样,但身材苗条。他没有看两人中任何一人,径直走向酒馆内部。
另外两个倚靠在吧台前的男人也转身看向他。和门口的壮汉不同,他们腰间配着转轮手枪。
酒馆老板看了眼男人,目光随即停在他身上。此人进店后没有走过来点酒,而是直接走向通往二楼的楼梯。
其实这个行为本身不奇怪,可能是来找自己在二楼的朋友。但此时二楼只有一位包间内的客户,身份并不普通。看来现在这人也不简单。
此外,让老板格外注意的是来人本身。他只是在走着,却让老板感到一种陌生的气息。这股陌生不来自熊镇,这股陌生让老板莫名感到谨慎。
包括一楼的四个保镖,他们也目不转睛盯着男人。不知道为何,他们一看到此人就觉得他绝非等闲之辈。
尽管他身材并不健硕,穿着一身长袍马褂也不能确定有枪,但他们对此人都不约而同地感到谨慎,似乎他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
男人径直走向二楼。他看到一间包房门口站着两个腰间别着手枪的人,便确定自己的目标是那里。
另外两边还站着三个人,也都配枪。他们无一例外紧盯着男人,看着他走向包房处。
当他走到包房门前,两位保镖时,在他身后另一侧走廊的三人已经将手放在腰间的手枪上。
门前的两人则是其中一个上前堵在他面前,另一个也准备拔枪。
男人抬起头,这下门前的两人可以看清他的样貌。褐色的双眼带着嘲讽意味的神色,但并非刻意,更像是自然而然。高挑的鹰钩鼻使其五官更加立体。
在与男人对视的一刻,堵在他面前的保镖不自觉地后退两步。他不由自主地避开男人的褐色双眼,不知为何,他觉得对方似乎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中。
男人微笑。虽然在笑,但伴随他满是嘲讽意味的双眼,但使眼前两人对他的感觉从危险变成可怖。
“别紧张,伙计们。”男人声音低沉。“是你们老板斯利先生要见我。”
此刻,二楼的五人才终于明白,难怪他们老板愿意特意顺着对方的方便来熊镇见他。此人绝对是手上沾着人命的危险分子,而他们不过是拿钱办事的保镖。
男人仍旧微笑着,不过看起来不是礼貌,而是对眼前的乌合之众的嘲讽。
眼前的两人犹豫片刻,让出身位。男人一言不发打开房门,走进包房。
看到男人走进来,屋里姓斯利的中年男人惊喜地站起来。他早已听闻男人的大名,对于见他也早早做好准备。
“欢迎,范德尔先生。请坐。”斯利开口。
“谢谢,斯利先生。”范德尔回答。他坐在斯利对面的位置,背对着门。
“听说斯利先生财大气粗,看来果然如此。就连来熊镇这种偏僻的地方也要带9个保镖。”范德尔微笑道。
“请不要这么谦虚,范德尔先生。您的大名在科罗拉多州早就广为人知了。”斯利笑道。
“范德尔先生好像不是熊镇本地人?那为什么要特意把见面地点定在这里呢?如果在靠近特尔镇的位置,我可以更好地招待您。”
面对斯利的不解,范德尔只是浅笑道:“只是因为这里离我最近去过的地方近,斯利先生。而且我明天还有事要去布尔镇。”
范德尔知道49岁的麦克·斯利是科罗拉多的大镇子特尔镇附近的农场主,刚从去世的父亲手里接过自己家的农场。
“让我们开门见山吧,斯利先生。”范德尔道。
“我有很多个名字,但有种的人都知道我的真名叫弗里特林·范德尔(Freetlin·Vander)。不过我更喜欢我的外号,也就是眼镜蛇。”
“我擅长杀人,也经常帮助委托我的人杀死他们想杀的人。虽然我才31岁,但目前为止,我接的委托还从没失败过。这也是你想见我的原因,斯利先生。”
说完,范德尔举起面前的酒杯,饮下杯中的高档红酒。这种酒熊镇没有,是斯利自己带来的。
斯利肯定地看着范德尔,回答:“是的,范德尔先生。那么,我也就直接说明我的委托了。”
“我的父亲是特尔镇那片地区的一个农场主。他在上周去世了,所以作为家里的大哥,我继承了我们家的农场。”
“这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对吧?可我的弟弟洛可偏偏不接受这个事实,他认为他比我更懂如何经营农场,他才应该是继承者。”
“他还威胁我,说他找了个杀手,如果我不交出农场就杀了我。”
“我知道听起来很荒谬,范德尔先生。亲兄弟怎么会闹成这样?但是您有所不知,洛可是我父亲和妓女的私生子。我从小就和他陌生,我父亲也不愿意帮忙改善我们的关系。”
“我从未想过杀死我的弟弟,范德尔先生。毕竟他是我父亲的儿子。可是他却想杀了我?为了本来就不属于他的农场?”
斯利越说越是发怒,声音也越来越大。说到这里,他尝试冷静,喝了口酒。
范德尔面带浅浅微笑,一言不发地等待着下文。
“所以我想委托你,范德尔先生。请你调查并杀了他找的那个杀手,再杀死他的妻子。然后警告他,再有他不配的非分之想,我会杀了他。”
说完,斯利从兜中掏出一块金砖。
“这是定金,范德尔先生。我知道以您的水平,收费也不低。您要多少钱都可以,只要能做好我的委托。”
范德尔看了看金砖,微微点头。
“我明白了,斯利先生。您真是一个善良的人,被自己一个出身卑微的私生子弟弟这般威胁,都想要留他一命。”
范德尔喝下一口酒,笑道:
“您应该听说过,我算是一个有职业道德的人,斯利先生。只要我接下了委托,就会替雇主完成任务,不会变卦。除非我的目标能给出比我的雇主多得多的报酬。”
“这你可以放心,范德尔先生。”斯利回答。
“我现在是农场主,不缺钱。我的弟弟洛可也当然给不出比我多的报酬,只要你接下我的委托,事后你想要多少钱,尽管开口。”
范德尔撅嘴,扬扬眉毛,微笑道:
“是的,斯利先生,我当然知道。只是很可惜,是你的弟弟,洛可·斯利先生先找到了我。”
空气在两人之间凝固。斯利脸上的得意消失得比闪电还快,取而代之的是惊慌与意外。
“很遗憾,斯利先生,你的条件确实很好,但洛可·斯利先生可是卖了他和他妻子的房子来求我的。”
范德尔故作无奈地耸耸肩,喝下一口红酒。
“我已经同意了他的委托,斯利先生。要怪就怪你对身边的人太仁慈,不知道早早做好防备吧。”
范德尔的嘴角上扬,眼中满是对死人的嘲讽。
斯利张大嘴,却说不出话。他不断摇头,想做点什么,双腿却如灌了铅一般无法动弹。
他知道范德尔是连杀警察的委托都接的穷凶极恶之徒。此刻他万分后悔自己为何不叫保镖就在包房里保护他,为何要当摆设一般把他们安排在外面。
恐怖占据了斯利的内心。他万分不解,为什么自己的亲弟弟要和他抢本就该属于自己的东西?为什么能忍心杀他?
斯利能看到范德尔的眼神,自己仿佛坐在死神面前。他放弃了思考,绝望地以自己最快的速度伸手拔枪。
斯利先拔枪,但当他将枪拔出来时,范德尔早已掀开长袍,将腰间的左轮拔出,一颗子弹正中斯利的头颅。
斯利连范德尔拔枪的动作都没看清。他带着不甘与不解死去。
下一秒,范德尔站起身,身后的门被撞开。他立刻转身,将左手放在左轮的击锤上,速射三枪,击杀冲进来的三个保镖。
他没有犹豫,又立刻转身冲向包房的窗户。跑到窗前时,他飞扑向前,撞破玻璃窗。
范德尔以右手肘做支撑,侧身落在酒馆旁的杂货铺的屋檐上,又顺势下滑落地。杂货铺不高,范德尔的情况比自己预想的好,连落地都没有受伤。
范德尔飞速跑向杂货铺门前,上马,冲向熊镇出口。
熊镇不大,在酒馆二楼响起的四声枪响也早已传遍镇子。但是在第一时间赶出来的只有熊镇的老警长维伦。
维纶看到骑马冲出小镇的范德尔,挥动自己年迈的右手拔枪。范德尔看也没看一眼,抬手开枪,击飞维纶手中的左轮。
“回见!”随着范德尔一声得意的喊声,他逐渐消失在熊镇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