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

    苏云点了点头。

    进村直到现在，他都没有看到镜中的傩面小人跑出来，唱出这桩奇事的真正等级和诡物类型。

    这是仙镜第一次毫无反应。

    也让苏云对听雨园的等级产生了更多的怀疑。

    苏云心中疑惑着，还是挪了步子，跟老人出了门。

    老人家年纪虽然很大，但走路还算稳当，苏云慢悠悠的跟在后面，不动声色的朝两边观察着。

    百十口人，不知从哪里出现，一个个手上提着烛光黯淡的小灯，朝钟声响起的方向走去。

    月色朦胧，一盏盏灯火连在一起，像落在水潭中飞不起来的萤火虫，游的缓慢。

    方才的些许嘈杂再次熄灭，一个个村民都垂着头，行尸走肉般麻木的向前走着。

    夜风吹开了天边的黄雾，火光摇曳中，依稀有奇怪的腔调从远处传来，苏云听不真切，只能听到模糊的几句话。

    【埋了郎君骨......】

    【谁家断柳......】

    【......扒皮抽血......红杜鹃】

    几句唱词听不出流派，咿咿呀呀，在黄土村的夜色中显得空荡荡的。

    苏云低下头问道：“奶奶，戏园子每天晚上都唱些什么戏？”

    他想从这方面尝试，看看能不能寻找到更多线索。

    【翠生生一......袖卷风】

    【......人泥糊满西厢墙】

    【好似这般......掉了魂的爬出井去】

    唱词继续飘荡着，老人家回到：“这戏园子，每个晚上唱的戏都不一样，村民们都听不懂，听完就回去，只要能洗煞，听啥不是听呢。”

    片刻后，两人已跟在那群村民后来到戏台子前，这里无比简陋，只是搭在一片荒废的田坝上，没有敲锣打鼓的人儿，没有幕后上油彩的边台。

    只有一面棺材板似的大幕立在地头。

    台上有几人正在唱戏，但并不热火朝天，穿的也不是水袖罗裙，是不知什么年代的戏服，没有美感，也不合身。

    【又怎知，空闺断墙垣......】

    台上那女子，似是正旦，掩面哭泣着，唱着哀怨肃穆的词曲儿，似在控诉一场爱情与生命上的悲欢离合。

    苏云没有仔细去听，他害怕戏词会带来不好的后果，他运转心神，默默稳固着灵台，调转紫府灵窍的力量，做到最佳防备。

    此时，他注意到，台上唱戏那几人形体颇为古怪，唱闺门的不婉转，唱贴旦的不端庄，至于老旦，则更像是一具尸骨，死气沉沉的。

    苏云后背发凉，台上的，都是活人吗？

    老人家听戏听的出神，苏云悄悄离开，在人群中游荡，村民的脸都被烛光照着，显得无比荒诞。

    凄凉哀怨的词曲唱过大半，村民们无一人喝彩，仿佛沉默才是对这些戏子最大的鼓励。

    【莽来的少年......跪坟头】

    苏云变化着位置，希望看到石碑、木板，或是听到什么人叫自己，讲述更多的规则。

    【却不料深寒怨谷......老鸦......望见他】

    苏云停下脚步，看着戏台上，朦胧的月光下，有一活泼小旦跪在地上，瘦骨干尸般的老旦颤巍巍举了一把刀，就要落下。

    【你怎能让个......】

    【双飞蝶折翼......】

    苏云看不见戏台子上的人到底是什么表情，但他心中突然警兆横生，此刻，他眉心紫府隐隐作痛，似有杀机就在眼前。

    管不上许多，苏云突然开口大呼：“快跑！”

    他分不清这里的村民是奇事规则演化的还是单纯被诡道空间笼罩住的可怜村民，但无论是什么，他都要扮演好自己所能扮演的角色。

    话音刚落，全场万籁俱寂，连戏台子上的人都停唱了戏。

    紧接着，几百号村民，幽幽的转过头来，烛光映照着他们有些枯瘦的脸庞。

    苏云看到了他们脸上的行将就木和马上要入土的烂气。

    就连年轻人身上也是如此。

    “外乡人？哪里来的外乡人？”

    “为什么不听戏，为什么要跑，跑到哪里去？”

    “他......不让村民洗煞！”

    “他是黄土兽！黄土兽原来是个男娃娃，抓住黄土兽，抓住黄土兽。”

    村民们口中像说梦话一样不断念叨着，苏云双脚止不住的后退，他伸手指向戏台子上的人：“它们有问题，他们身上有杀机！！”

    他不是空口无凭，只因为，他在那把快要落到活泼旦脖颈处的大刀上看到了斑驳的血迹和几乎已成实质的杀机。

    “外乡人也该死，黄土兽也该死！”

    “妖言惑众，抓起来，抓起来！”

    村民们根本不听苏云的指认，他们一心只想抓住他。

    苏云一咬牙，闪身冲向人群，撞开一个缺口，提着老人家将台拉了出来。

    “黄土兽抓太婆了！黄土兽抓太婆了！”

    “太婆也老了，太婆听了一辈子戏，身上的煞气就要洗干净了，不能让黄土兽抓走。”

    苏云可不管那么多，只是将老人家背在背上，往村子中跑去。

    只要回到屋里拿回符箱，自己就有了底气。

    “别跑了，小娃娃，他们不会放过你的，把老婆子我放下来，我去说。”

    老人家回头，看了一眼百十号状若癫狂跑过来的村民，颤巍巍说到。

    “不行，这些人，和您不一样，他们肯定不会听您的......”

    “他们，已经被戏词洗脑控制了，只虔诚的信仰着戏园子。”

    苏云轻声回应，他确实是这么认为的，整个村子，只有这老人家身上没有那股子即将入土的感觉。

    她只是很老很老，但身上真的没有死气。

    可是其他村民却有。

    老人家在他背上叹了一口气，也不再劝阻，苏云刚刚记了路，加上黄昏时自己绕过村子三次，索性还算熟悉。

    于是，他绕了一个大圈子，兜兜转转迂回跑了几条小路，竟隐隐将不少村民甩在了身后。

    当然，还是有零星几个脚程快的村民追赶了过来，几乎就在苏云所在的方圆十丈内了。

    “听了这么久的戏，终于将黄土兽引出来了，太婆在哪，那个娃娃又在哪，都找出来，找出来后带着太婆走”

    此时，苏云躲在了进屋后老人家给他指的一个地窖中。

    老人颤巍巍道：“在这里，他们找不到我们，就是进来了也找不到。”

    苏云哑然，原来白天村民们都是躲在这样的地窖中？

    这地窖，怕是有隐藏气息的功能。

    借着小洞，苏云抬头，看到一个个村民焦急的满屋乱窜，出出进进，但真的看不见他俩。

    “铿......䃰䃰䃰.....”

    突然，苏云听到大刀磨着地面的声音，朝屋子的方向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