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修士
这一夜,对于柳家众人来说,注定是一个无法入睡的夜晚。
柳柱将装着玄牝柳枝的盒子交给了柳升,后者将其放在柳家牌位的后面。
祖师堂门口,柳家四子皆在安静进行着修行之上的尝试。
唯独柳升,又在堂上插上了香火,他低声的念叨着,似乎在与柳家列祖列宗交流一般。
不过柳家其余人并未知道,他究竟说了什么。
柳柱则是把守在过道处,为众人把风。
等到朝阳初升,柳家所有人这才离开了祖师堂。
他们虽然都尚未真正的踏入修行的门槛,但是经过了一两个时辰的摸索。
也找到了一些感觉,柳柱年纪也算是上去了,身子骨熬不住,只能回到屋子之内,睡了一个回笼觉。
柳柱的发妻张氏算是陪着柳柱一同共患难的,见到自家男人神神秘秘。
虽然心中有疑惑,但也不敢多问什么。
便只好作罢,忙自己的事情。
柳家西边的屋子,正是柳桑曜的房间。
兄弟四人之中,唯有柳桑曜如今娶了媳妇。
所以在此前院子还未扩建之前,就拥有了自己的房间。
“昨夜去哪了,等了你一夜,都不回来。”柳桑曜的妻子郑氏哀怨的问道。
郑氏本名叫郑月英,个子不高,但好在爱生的水灵,那张脸瞧着少女的模样,加上身段也远超常人的规模。
当初媒婆上门帮柳桑曜说媒之时,就放话说这胸脯,以及屁股,生不出大胖孩子,就让柳桑曜砸了她的的招牌。
如今这才成婚不到一年,郑月英的肚子已经微微隆起。
柳桑曜一边换下被汗水浸湿的衣服,一边说道:“昨夜伯公喊去,有事情交代,关于家里在县城里开铺子的事情,一聊就是一宿。”
郑月英贴心的从衣橱中取来干净的衣衫,给柳桑曜换上。
“你们也真是的,伯公年纪那么大了,什么事不能白天说,非要熬夜,他老人家能吃得消吗?”
郑月英埋怨道,对于这位伯公她既是尊敬,又是害怕。
毕竟这可是手上真真正正染了几十条人命的狠人。
当初霸占柳家家产的孙家,全被他屠了,连小孩都没放过。
可以说是真正的做到了斩草除根。
柳桑曜确实是恍然大悟,说道:“待会我让玄渚去买只甲鱼回来,你跟娘熬个甲鱼汤送去给伯公。”
“那你又要出门?”郑月英反问道。
柳桑曜点头说道:“前日跟舅舅说好了,进城里看一下地方,慢的话晚上就能回来,迟一点可能就是明日了。”
郑月英心疼的看着他说道:“你昨晚没睡,今天又要赶路进城,身体能吃得消吗?”
“没事,身体壮的跟牛一样,要不是你现在有身孕,不然还能让你看看。”
“什么叫做真男人,一百次啊一百次。”
柳桑曜抱着她在耳边轻声的说道,女子柔软的身子在怀中,散发着淡淡地香味,柳桑曜忍不住在柔软的地方上下其手。
“讨厌,大白天的就没个正行耍流氓,小心肚子里这个小的听到偷偷学坏,到时候莫要怪我生出个坏胚。”郑月英脸颊通红,虽然已为人妇,但是这般言语以及举动,终究不是在床上,还是十分的羞涩。
两人温存了片刻,柳桑曜这才走出房去。
杨柳镇之中确实有着一条市集,除去镇上人以及附近几个村子的人来往买卖。
不过多是勉强够那些人换一些生活之物的。
如今柳家打算做的便是,去城里开个杂货铺子,用这边的东西去城里交易。
不过这个铺子更多是幌子,真正的要做的是走私盐铁。
杂货铺子才能挣几个钱,真正的大头还得是盐铁这些。
这也为为何柳家这些年都在拉拢镇子的人,为的就是挑出信得过的人。
去为自己办事情。
柳升当初归乡之后,屠了孙家满门,同时也发现,对方当初已经经营着走私的路子。
只不过因为孙家人手不够,只能进行少量的交易。
后来柳升将孙家经营下来的东西全盘接手了以后,不但花钱打点门路,还牵上了更大卖家。
柳桑曜这一趟进城,便是敲定地点以及后续的事情。
离开了柳家,在杨柳镇镇子口上,除了一个中年人之外,还有当初柳家帮助过的杨长河。
这三个月以来,杨长河为了报恩,白白帮助柳家盖院子不说,还各种为柳家跑腿。
可以说是,真的为了报答恩情,为柳家当牛做马了。
不过他自己这般对待自己,柳家可没真不把对方当人。
平常也对给张家捎带一些吃食,甚至今年张家的田租也降了几成,后者更是死心塌地的追追随了。
“柳大哥。”杨长河见到柳桑曜的身影,立刻跑了上来。
柳桑曜点了点头,与杨长河一前一后出了牌坊底下。
中年人是柳桑曜母亲的弟弟名叫张旭,四十岁出头。
“舅舅,这一趟进城,可能还得麻烦您搭桥铺路了。”柳桑曜开口说道。
张旭摆了摆手,说道:“我哪能这么大的面子,那些人都是贪财的,正所谓这有钱能使鬼推磨。”
“钱财准备好了他们自然会帮忙。”
张家的地位虽然不比柳家,但是张旭的妻子,是城中陆家的女儿,陆家的老爷是城里的主簿。
所以张旭还是能够借着这点关系办事。
三人边走边说话,朝着槐黄县城而去。
槐黄县隶属于大奉的雍州之下,不大不小,但是正好是通往西边齐国的必经之路,所以相对比较富庶。
这种重要的地方,商路自然是比较发达,所以能够捞的油水也就多了。
走了约莫一个上午,三人这才进了城里。
柳桑曜先去票号取了不少的银两出来,接下来每走一个地方,都是要花钱。
三人几乎磨了一整个下午,这才将所有的事情打点完毕。
柳家接下来只需要派人前来即可,至于盐铁这些,因为已经跟官府商量好了,销路自然是不用担忧。
天色昏暗,夜幕将要降临下来。
“长河,你在城里跟着舅舅几日,听他的吩咐,我先回家去了。”柳桑曜对着杨长河说道。
“天色这么暗了,你还要回去?”张旭立刻问道。
柳桑曜点了点头,说道:“这边事情谈妥了,我回去召集人手,过几日便了开始。”
“一个人走回去,太危险了,路上要是有个什么闪失,你让我如何与你娘交代?”张旭担忧的说道。
杨长河也在一旁说道:“是啊柳大哥,明日再回去吧,实在不行,让我同你一起上路,也好有个照应,回去三十多里,指不定有什么山匪出现。”
杨长河自然也是担忧,这三十多里路,让柳桑曜一人回去,还是过于冒险。
柳桑曜摆手道:“无碍,你就留下在帮助舅舅就是了,区区一点路途,也不是没有走过。”
最终两人还是没劝过柳桑曜,只能送他到城门口,目送回去。
夜色逐渐降临,城里有宵禁,所以柳桑曜算是卡在了最后的时刻出了城。
等他才刚走了没多久,那个城门便关了起来。
张旭带着杨长河去了自己的岳父家里,虽然妻子是徐主簿的庶女。
但终究也是其女儿,加上柳家也没少打点,所以也就有了后面的三家的情谊。
城门口,一个带着斗笠的身影悄摸的跟上来。
看到那关上的城门,还是自觉晚了一步,白白错过了这次机会。
他将头上的斗笠拉了拉,尽量遮住自己脸上那块狰狞的烫伤疤痕,转身消失在了夜色的县城之中。
……
独自一人上路柳桑曜倒是没觉得什么。
他本身就胆子大,何况昨夜刚授了自家命树的玄牝。
赶路之时,他不断地尝试着运转自己的功法。
昨夜兄弟四人经过后半夜的琢磨,已经找到了些许的门道。
甚至柳玄渚隐约聚了一缕灵气在体内,不过另外兄弟三人则是没有多少收获。
“三弟的悟性应该是我们四兄弟之中修为突出的,书读得可能没二弟好,但是胜在心思活络,不拘泥于一点,所以经常能做出让常人无法理解的事情来。”
柳桑曜边走边感受四周的灵气,他之所以不愿意留在城里。
多半就是为了这修行之事,所以这才选择离开县城,独自一人上路。
走了十来里路,柳桑曜只好停下来歇脚。
这个地方正好是一处荒废的破庙,不过他可没打算进破庙里歇脚。
俗话说得好,宁可睡荒坟,也不上破庙。
这名为柳仙庙的破庙不知道多少年的历史,看着斑驳,却仍旧没有倒塌。
四面八方都没有人家,孤零零的建立在这里。
柳桑曜只从那破落门往里望去,里头漆黑一片,阴森恐怖。
白日瞧着还好,夜里更像是通往阴间的鬼门一般,让人不敢生出靠近的心思。
据柳升所说,似乎这庙早在两百多年前就存在了。
所谓的柳仙,在这十里八乡,都没有印象,有这么一个神灵。
后来也就逐渐成为了山间淫祀。
正当柳桑曜打算继续赶路的时候,天际之上,划过了两道流星一般的光影,纠缠在了一起。
如今月色暗淡,那两道光影,显得格外的亮眼。
柳桑曜在授了玄牝灵根之后,对于这种气息开始敏感了起来。
“修仙者!”柳桑曜惊呼。
他观察着那两道身影,还有不少的灵光在彼此的纠缠起来。
原本想要赶路的他,只能被迫躲进了林子之中,但是密切关注天上的变化。
那两道身影纠缠了许久,最终其中一道身影摆脱了另外的一道身影,飞速的朝着远方遁去。
剩下的那道人影,似乎也没有追逐的心思。
朝着下方降落了下来,他似乎在找能够歇脚的地方。
于是正好巧不巧的走进了柳仙庙之中。
柳桑曜所在地方,正在柳仙庙旁的树林之中。
他不敢有所举动,趴在了块石头之上,尽力的往庙中看去。
破庙的墙壁斑驳,掉落了一大块地方,柳桑曜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影在庙中坐下。
“昨夜中元节之日,分明感应到这西北处有着灵光出现,疑似有仙人传承现世。”
“偏偏遇上了这【忘忧府】的修士,好在将其赶跑了。”
“只是这灵光所出现之物,具体究竟在何处,尚未得知,千万莫要让其得到。”
那男子修士瞧着儒雅中年人的模样,一袭青衫,腰间更是挂着一根碧绿的玉笛。
他盘腿而坐,正欲再次开口之时,口中猛然喷出一口鲜血。
“卑鄙,居然是【忘忧绝命散】!”
那中年修士在吐出这口鲜血之后,整个脸色瞬间惨白了下来。
他撩开自己的衣物,果不其然在此前战斗之中,不小心挨了一刀的地方之上。
仅仅不过一寸的伤口,四周已经是黑色的血迹布满。
他的脸色大变,立刻从自己腰间的小锦囊之中,取出了一个小玉瓶,刚要从中倒出丹药之时。
口中又是一口腥臭的鲜血喷出,而后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身体随着这口鲜血的喷出,就此无力支撑一般,倒在地上。
而他痴痴傻傻的躺在地上,半刻钟之后,便彻底没了气息。
他面向的地方,正是那已经因为岁月的侵蚀,而看不清真正长相的柳仙石像。
柳桑曜亲眼目睹着这个名修士死亡的整个过程,额头以及后背之上,全是汗水。
他的双腿发软,哪里见到这个阵仗。
此前躲起来,是害怕被这修士察觉,将自己灭口。
如今这修士死去,正好可以脱身。
强忍着自己的身体的恐惧,柳桑曜正要逃走之时,无可避免的经过了破庙门口。
他的心中一阵打鼓,不知从何来的勇气,柳桑曜心头一横,朝着庙中走去。
昏暗的破庙之内,唯有漏了大洞的屋顶之上,有着些许的月光撒入庙中。
地上被那中年修士的血散了一地。
“仙师?”
柳桑曜连喊了几声,确定对方没了气息之后。
这才缓缓的走上前去,开始搜刮那人身上的东西。
那个做工精致的小锦囊自然是第一个搜刮的目标,还有其他的东西,柳桑曜几乎都不曾放过。
除去因为沾了修士血的丹药,柳桑曜没去触碰,他连那个小瓷瓶都收了起来。
到最后才发现此人身上的东西有点多,几乎将他小包裹都装的满满当当,他才准备离去。
只是刚要起身,正好与那中年修士诡异的笑脸对上,柳桑曜还是被吓了大跳。
他连忙心中多念了几声阿弥陀佛,又朝着柳仙的神像拜了拜,这才飞奔的跑出门外去。
柳桑曜没敢往大路上跑,而是一头栽进了山林之中,打算绕一大圈回家。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逃走之后没多久,与那修士一统争斗的另外一个身影,原路返回,四处搜寻此人的踪。
“周元釜中了我忘忧府的忘忧绝命散,断然走不了多远,按照时间,如今应该是毒发之时。”
那修士脚下踩着一片巨大的绿色芭蕉叶,飞驰在天空之上,用着自己的灵识四处搜寻。
终于在破败的柳仙庙之中,他发现了周元釜的尸体。
“想不到堂堂大奉周家的【擎天柱】周元釜会这般轻易的死在我这个无名小卒的手上。”真名为沈云译的忘忧府修士轻蔑的说道。
周家的地位在大奉国内仅次于皇室赵家之上,而这周元釜正是如今周家三杰之一。
修道已有一百三十年,早在几十年前就闻名于周边的几国修仙界。
更是在三十年前跻身入了筑基中期,如今已经摸到了后期的门槛。
完全有望跻身入结丹境界。
不过如今死在了才成为筑基修士不久的沈云译手中,虽然是用毒。
但是说出去也是十分涨脸面了。
毕竟忘忧府在齐国之内,就是有名的用毒宗门。
忘忧二字,更是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人送走。
所以,能被他沈云译偷袭送走,纯属于周元釜自大的下场。
“虽然没找到昨夜出现的那道灵光,但是堂堂周家三杰之一的储物袋,断然有着不少的好东西。”
沈云译自语道,便上前想要搜刮,却发现这周元釜的身上已经是空空如也。
他的眉头一皱,大骂道:“储物袋呢?为何不见了,这毒发之时,他断然没有可能将其藏起来!”
沈云译那张年轻带着妖邪的脸上,全被怒意所充满。
他在整个庙中搜寻了一番,都没有找到任何的东西。
“这一路之上,可没见到有什么修士跟上来?至于凡人,哪个敢有如此心性!”
沈云译依旧愤愤地说道,这一趟若是什么都没有得到,那他可就要是亏大了。
忘忧绝命散能够毒死筑基期的修士,所炼制的手段以及投入,断然不小。
如今更是什么都没达到,可谓是雪上加霜。
他最终将目光望向了那柳仙的雕像,这世上山精也怪不少。
所以荒废的破庙很有可能被其占据成为山里淫祀。
不过四周破败的程度,想来也不可能是其出手。
所以沈云译只能离开,这里毕竟是大奉的领土之内,周家若是得知周元釜死去,断然会前来搜寻。
沈云译冷哼了一声,这才从手指头之上冒出一个小火球,将周元釜的尸体烧的一干二净。
火焰燃烧着,跳动的火光照亮了柳仙庙内的一切。
那尊柳仙的雕像,仍旧是那番姿态,似乎亘古不变。
做完了这一切,沈云译这才拂袖而去。
……
翌日傍晚时分,郑月英见始终没有柳桑曜回来的消息,便开始焦急了起来。
找到了柳柱,后者也不由的担忧了起来,毕竟柳桑曜去时,可是说好了今日便回来。
他只好喊上了柳玄渚,父子二人沿着路往槐黄县城而去。
沿路之上并未见到那柳桑曜的踪迹,进了城之后,才从张旭口中得知,柳桑曜已然昨日就回去了。
父子二人焦急万分,但是城门已经该关闭,再无出去的可能。
柳柱只能等着第二日才与杨旭等人都出了城沿路去寻找。
“玄渚,你随着舅舅一起朝着东边去寻找。”
“长河,你我分别沿着路的西边寻找。”
“今晚到镇上会合。”
柳柱旋即分别与三人招呼道,随后分头去寻找柳桑曜的踪迹。
四人在沿途的山中找了一大圈,都没能找到,只好返回了杨柳镇。
等回到了杨柳镇之中,这近乎于噩耗一般的消息,让柳家气氛降至了冰点。
就连原本正在钻研修行的杨昭也被惊动到了,不过好在柳桑曜融合了玄牝柳枝。
杨昭明白,柳桑曜依旧存活着,要是真死了,那玄牝柳枝会再次返回自己的身上。
“爹,召集镇上的人一起去寻找吧。”柳家二子柳流水提议道。
其余人纷纷点头,如今只能这样子了。
正在一家子七嘴八舌的争论的时候,柳家大伯公柳升缓缓走出了那祖师堂,众人也就安静了下来。
纷纷将目光投向了柳升,这才是柳家如今的主心骨。
“不用找了,你孩子应该没事。”柳升缓缓的说道,他的目光望向了院中那棵柳家的命树,树上仅剩的七根柳枝,正在风中摇曳。
有了柳升的一锤定音,众人也就没敢再说什么。
不过都在祈祷着柳桑曜能够早些回来。
张旭等一众柳家亲戚,也都只能各自散去。
在近乎夜里三更的时候。
柳家的门外,柳桑曜敲了敲房门,这才让一众柳家人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