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家灭门前夕，天色已晚，火烛已经被扑灭多时。

    往常的这时，田家中生活的人现在已经陷入到了沉沉的睡眠之中，今晚亦然。

    可是田高因为在唐家坳的遭受，每天的夜晚几乎都处于失眠当中，今天也不意外。

    看着漆黑的珠帘，田高辗转反侧，似乎有着一股力量在脑海中甚至于身体中肆意发泄。

    没有倦意，没有疲劳，似乎现在他的精力还是十分充沛，渐渐烦躁的感觉越发明显。

    许久之后，田高似乎再也忍受不了，起身穿好衣服，准备来一场夜晚的冷空气洗礼，把这股燥热之感给冲掉。

    今日的夜晚依旧是比白天的温度更低，似乎人的感受更加好了几分。

    渐渐燥热的感觉消失一部分，真叫人舒畅不已。

    忽然，寂静的夜晚传来了响动，很小很小，但是他依旧能够听见。

    不多时，田家突然冒出了火光，而且还夹杂着女人的叫声。

    田高细细听着，逐渐他发现不对劲了。

    “这个声音不对啊，晚上的女人不应该是这样叫的啊。”田高自言自语沉吟。

    好奇心一来，田高再也无法把持住心中的悸动，想要靠过去听个仔细。

    在田家的宅院中，上到他的父亲，下到低贱的奴仆，他都听过墙角。

    可是今日的声音那是一个格外奇怪，不由得他生出探索一番的心思。

    蹑手蹑脚靠近了些许，微微探出脑袋朝着发声的方向看去，通过朦胧的火光中，他发现了不得了的一幕。

    惊恐的目光死死盯着前方，几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人，拿着凶器，在田家如同杀鸡宰羊一般屠杀田家的族人和奴仆，凡是反抗的都成为了地上的尸体。

    突然，其中一人缓缓转头扫视着各方，似乎是察觉到有人在暗处看着，马上就要扫到田高的地方的时候，田高猛地缩回了脑袋，捂着自己的嘴巴，牙齿不断地打颤，身体不自觉发抖起来。

    这一刻，他想要大喊，可是因为刚才的恐惧，他想要大喊的声音被堵在了喉咙之中。

    他没喊出来，但是在那群人被束缚在地的一名仆人，突然鬼使神差般大喊着：“救命啊，有贼人进来了。”

    喊声刚刚落下，一颗圆滚滚的脑袋从空中滚落而下，还有鲜红的血液噗呲噗呲流个不停。

    恰好，那个脑袋滚啊滚，居然滚到了田高不远处的前方。

    突如其来的一幕，田高再也忍受不住了，如同疯狗一样向前疯狂快速爬动。

    也不知道是刚才的喊叫声，还是人群中哭泣声变得嘈杂起来，行凶的贼人并没有发现田高爬动所带起的响动声。

    他并没有向着田府的大门口跑去，反而朝着一间靠着墙体的破败屋子。

    破落的屋子散落着杂草，其中还有不少奇特的味道掺杂在其中，直叫人反胃不止。

    要是换成往常时候的田高，且不说看到这样的东西，就要呵斥身边的仆人几下，言语夹着拳脚直接就上了。

    但是现在他似乎忘记了这里的环境如何脏乱差，忘记了这种这种比大便还要难闻的味道，反而俯着身体，用双手爬开杂草。

    就在田高用心扒拉着草堆的时候，一句声音差点把他的三魂七魄给吓散了。

    “咦，少爷，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一位和田高同龄身着朴素衣服的人盯着疯狂扒拉着草堆的田高。

    “谁，谁在那？”田高大惊失色转头看向发出声音的地方。

    “是我啊，田二，少爷，你不记得我了吗？”田二有些失落。

    因为他原来就是田高的贴身男仆之一，平常跟着田高也威风不少，少说也得到了一段好日子。

    可是自从前段时间田高从唐家坳受伤回来之后，田高的性情大变，而他因为犯了一个小小的错误，一下子被田高给打发成了杂役。

    同样因为跟着少爷作威作福惯了，平时也与其他的仆役关系不好，现在被排挤到了这里睡觉。

    借着朦胧的月光，田高这才慢慢辨认出来前面的瘦瘦的人形生物是谁。

    “田二，快给我把这草堆给扒开。”田高也不废话，立即就指派田二干起来了。

    田二虽然不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但是听到少爷的吩咐，觉得今儿要是干好了，说不定就要恢复原职了，当即是兴高采烈地干起来。

    很快，在主仆二人齐心协力的动作下，草堆被移开，潮湿的草堆下面渐渐陷入出了本来的面貌。

    一个圆形的拱洞出现在了二人的面前。

    看着眼前的通道，田二惊讶叫道：“少爷，这里居然有一个狗洞。”

    这时田高突然看了田二一眼，神色颇为古怪。

    不过也没有多想，田高果断伸着头朝拱洞钻去，几番腾挪伸缩之后，田高终于从通道过去了。

    看着田高钻狗洞，田二惊呼道：“少爷，你怎么钻狗洞了。”

    “别说话，你也一起过来。”田高没好气道。

    对于田高的话，田二自然不敢反驳，老老实实听话的仆人才是好仆人。

    不一会儿，主仆二人在狗洞的另一侧相见。

    向外走了几步，忽然田府之中出现了透天的火光，然后便是一阵声响撕心裂肺般从内向外传出。

    “少爷，府里发生什么事了？”田二问道。

    他认为少爷今日突然要出来，而且还是从家中隐秘的狗洞出来，肯定是知道内情的。

    “不知道，快跟上。”田高说了一句，便快速远离这座火光透亮的府邸。

    不知道走了多久，天才刚刚泛白，田高一下子就坐在了地上，大口喘着气，泪痕挂在苍白的脸颊上。

    “不行，我得回去看看。”田高咬着牙往回赶。

    一段时间之后，田高带着田二来到了田家庄的外面，远远看着这座田亩交错的村落，但是并没有直接过去。

    “少爷，要过去吗？”田二问道。

    田二是自小从田家长大的，看着少爷的样子，心中也是有猜测田家发生了变故，不然少爷也不会像逃命一样从狗洞钻出来。

    而且现在到了田家庄的外面居然还不进去，要是往常，少爷早就趾高气昂走进去了。

    “田二，你进去给我看看，发生了什么事？”田高命令道。

    “是。”田二点头道。

    进去之后，田二发现，今日的田家庄格外不同了，往常那种庄民无力的感觉消失了，似乎格外有精神。

    一阵吵闹的声响吸引了田二的目光，朝着地方一看，吵架的地方是田家的宅院门口。

    吵闹的人正是给田家种田的庄民，而门口的两旁还躺着不少尸体，有的尸体是前日跟自己还在一起交流过的仆人，欺压自己的仆人，现在居然变成了冰冷冷的尸体。

    除了这些人之外，他还看到了少爷的族人，就连少爷的双亲也和那对尸体在一起，冰冰冷冷的，毫无半点生气。

    田家庄外，田高看见田二有些低落的神色问道：“怎么样了？”

    “我看到了一大堆的尸体，胖婶也在，那个赖皮也在，就连少爷的族人也在。”田二的脸色变得苍白，神情更加悲切了。

    田高急切地问道：“我的父亲和母亲怎么样了？”

    “我在上面看见了少爷的母亲躺在了那里，而少爷的父亲，那具拼凑的尸体我辨认出来了，应该是少爷的父亲。”

    听到田二的回答之后，田高突然眼前一黑，扑腾一下摔落在地。

    “少爷，少爷，你怎么了？”田二大力摇晃着田高的身体。

    紧接着在少爷面前尝试了一番呼喊之后，无果，他这才用着大拇指狠狠地用力掐着少爷的人中。

    不一会儿，田高惊醒地起身，一阵悲嚎从腹腔由下到上传出。

    许久之后，田高渐渐平息了心中的怒火和悲伤。

    “我要报仇，我要报官。”

    就这样，田高起身带着田二朝着祁县县城而去，准备找县令为他田家做主，剿灭那群匪徒。

    经过大半天的折腾，两人腹中实在难忍。

    故而寻思着找一家路边摊，用些吃食解决这不停响动的肚子。

    平常不屑一顾的饭食，在这一刻进入到田高的胃中，他似乎觉得这家摊似乎还不错，味道那是格外的可口。

    三五下解决之后，到了结账的时候。

    田二抬起眼眸看着田高，一言不发。

    田高疑惑不解，往常这时候都会有人出手，给他结账的，这田二不动是个啥意思。

    田高对田二道：“还愣着干什么？去结账吧。”

    这时田二小声在田高的耳边道：“少爷，我们是逃出来的，没有带银子，就连文钱也没有带。”

    “所以说我们口袋中空空如也。”田高瞪大了眼珠看着仆从田二。

    田二微微点了点头。

    之后，田高和田二被店家用着手臂粗壮的棍棒乱棍打出。

    “什么玩意，没钱还敢吃饭，就你们这斤两，还想学人吃霸王餐，我呸！”

    店家紧接着又是一脚，踹在田高的屁股上。

    “你打我就可以了，别打我家少爷。”看着店家还要来一脚，田二赶紧走过去，准备替田高挨上这一下。

    看着田二的举动，田高也不阻拦，只是死死盯着店家，似乎想要记住这个店家丑恶的模样。

    “呸，什么穷酸破落户，居然还有仆人。”店家又是往二人身上吐了一口浓痰，不屑地转身回去了。

    主仆二人落荒地逃离这家路边摊，一路风尘仆仆继续朝着祁县县城的方向走去。

    走着走着，天色昏暗，灯火炊烟在村落中袅袅升起。

    “少爷，前面有一个村子，肯定有没人住的房子，我们就去那里休息一晚，明天再赶路吧。”田二有些高兴地说道。

    “行。”田高揉着小腿同意道。

    走进村落，两人没多久找人打听到了无人居住的房屋在哪里。

    破旧的房屋，木板和土块散落在各地，早已没有了遮盖的瓦砾，四壁也是有大大小小的破洞。

    唯一的好处就是勉强可以遮蔽晚风，不用夜宿在空旷的野外，免受野兽的侵扰。

    “少爷，这个村中只有这一间房屋没人住了，就将就一晚吧。”

    田二这时还有些愧疚，觉得没有找到让少爷舒心住宿的地方是他的过错。

    田高没有回应，在房屋之中找了一个较为干净和不漏风的地方，倚靠在墙壁上闭眼休息。

    陆陆续续田二从周围找了些火柴，一个火堆被升起来了，露天的房屋变得温暖起来了。

    一夜过去，两人渐渐从沉睡中醒来。

    紧接着田高发现自己被人搜身了。

    “我祖传的大宝玉不见了，我的衣服也被扯掉了。”

    或许是为了让田高体面一点，并没有把他身体全部都给拿掉，留下了一块遮羞布。

    醒来的田二上下摸索着，可能因为他的衣服太过于破破烂烂，因此并没有被拿走，可他还是上下摸着，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给丢了。

    “你丢了什么东西吗？”田高好奇地问道。

    然后只见田二大手往下一探，良久这才松了一口气道：“好险，祖传的命根没有丢。”

    再然后，似乎主仆二人实在是过于穷困，一人只有一块遮羞布，一人只有破破烂烂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