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
“敢问夫子今年高寿?”
“已经九十有三了!”
“夫子来宋地已有多少年头了?”
“三十余年了!”
“三十余年已经算半个宋地人了!夫子为何要在花甲之年抛家舍业来我宋地定居经营三十余年?”
“终究不过是一些不忍之心罢了!也是见见此地风土人情。”
“可曾后悔?”
“不曾。”
“可有憎恨?”
“未有。”
“那你可知我宋、杞两地的家族百姓,可曾后悔?可有憎恨?”
“未知。”
“我宋、杞两地原本富裕之地,通往十万大山之路有三条。京都猎谷一条,北境辽国一条,还有一条就是我宋、杞两地边界处的畏龙江。而我南方水路比起另外两条货运量更大,成本更低,速度更快。猎谷有兽潮之患,北境辽国一条有雪山之崩,唯我南方水路平稳无患。那朝廷眼红我等厚利便宜,百年来使尽种种手段欺凌压榨。敢问老夫子,公道何在,天理何在?”
“讲公道,讲天理?你也知道那是朝廷?你和你们又把他当成什么了?那朝廷是整个浩国九镇十八州五十四郡四百多个县全部的朝廷,不是你们宋、杞一镇两州之地的朝廷。你们依托此地利富甲天下,钱财开路,结交权贵,朋党比周,影响朝廷大局。那东林书院所出学子眼高于顶,把全国其它各地学子不放在眼里,致仕官员更是层层帮扶相护,甚至把其它各地出仕的官员当成敌人铲除。这浩国是你家的,这天下民众百姓是不是都要拜你为王啊。啊!”
“那‘狠疯禽兽皇帝’又怎么说?在他上位的近十年时间里,任用赵德、燕双飞等一些恶官酷吏对我两地氏族百姓血腥镇压,到底有多少冤家错案又无辜死了多少人,这笔账你能算得清么?”
“我告诉你呀!这事有公仇也有私怨。那皇帝还是二皇子的时候,你们用各种手段准备诬陷他谋反,逼的老皇帝让他跟着东海剑阁三百年难得一出的天才外出躲避。你们可以呀!是不是害怕呀?害怕那二皇子的治世手段……”
“那也不致于将宋、杞两地的氏族精英屠戮殆尽,这两地百姓的公道何在?如此残暴不仁怎得万众百姓民心?”
“你也别说的那么好听。我来此地也有三十多年了,我并未见这两地的百姓过有什么太好的生活。你们氏族豪强的富贵荣华有多奢侈糜烂,当地百姓的日子就过得有多凄惨苦楚。把你们杀的差不多之后,我倒觉得十几年来这两地百姓的日子好过了些。”
“老东西,你这话说的有点丧良心。当初兵乱的时候你那宝贝大孙子可是杀了不少人,怎么就没人想着过来把你给宰了。”
“我都九十多了,当了一辈子的私塾先生教了一辈子的书,我祖上五代都是当私塾先生教书的。这点大义和道理我再看不明白,我这岁数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我。”
“眼下这个风云又要再起了,你就不怕有人来拿你作为要挟,或者直接来要你的命?”
“你也别吓唬我,毒药我已经准备好了。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的,都已经活到这个岁数了我还会怕死。哼。”
“好,你个老东西。你牛逼……”
“哼!”
“夫子?”
“嗯,有多少人?”
“这个……唉!”
“只管说。”
“一半还多,唉!”
“怕是保不住了,只是不知道来的是谁,只希望能少一些杀戮。军方那里如何?”
“没什么大动静。不过有消息说,有一支十几人的小队往北去了。”
“大山里呢?”
“有四五伙人出来了,人数有多有少。”
“东南海上如何?”
“有两条船上岸了。”
“南边呢?”
“这倒是没什么动静。”
“嗯,十余年前那年轻爽朗的皇帝虽然战死,但也把南离国整个一个国家给打残了。眼下他们是不敢再翻起什么风浪的,毕竟他的周边也不是特别稳定。这次要注意的不是大规模的军事调动,而是各方势力高手之间的较量。这恐怕是最后一仗了,不知道有哪些人要站出来。”
“唉,恐怕死的人也不会少。就咱书院那些学生,恐怕至少要死一半。”
“六十多年前,我带着儿子到兵部尚书府当私塾先生混口饭吃,老尚书原本就是这宋、杞两州一镇之主的镇主。调到京都任兵部尚书实则是明升暗降,然在此地也曾经营多年,我儿能任宰相也实得此处助力。不过老尚书也曾明言,此两地若如此发展下去,不过二三十年必然生乱。故三十多年前我以花甲之年来到此地定居,不过打算一死稳住我儿地位而已。”
“夫子这是何意?”
“当时我儿虽未任宰相,但已在朝堂站稳脚跟。此两地若发生叛乱,必然追溯以往影响我儿。但若我在此地助力平叛中阵亡,或者拒绝他们的拉拢诱惑而被杀。那么我儿与叛乱之地的关系就算是断了,在朝廷的地位也算是稳了。不过后来他们在京都散尽的家财组织了8万的民团军,我的大宝贝儿孙子元郎又在此处杀了那么多人,这也就用不着我去死了。”
“那为何不跟着他们回去呢?又要出面保下那么多叛乱之人的子女呢?”
“终究是于心不忍啊!杀的人太多了,总得给他们留个后啊!孩子无辜啊!”
“现在怎么办?那些孩子长大了。书院这么多年的学习,也没有消了他们的仇恨之心呀!”
“唉!那我这一条老命,再加上这么多年的养育和教育之恩,你说能不能消了他们的仇恨之心呀?”
“夫子,你……打算?”
“我早就活够了,但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死了,实在是有点可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