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大伯，你说”，柳相文夹了一块牛肉放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大口咀嚼，

    “就是你堂哥，他明年要结婚，你知道这个事的对吧？”

    柳相文说：“嗯，知道，大柱哥明年啥时候结婚呢？”

    柳建国嘿嘿笑着：“找人看过日子了，明年开春，四月二十一日”，

    “快了，还有半年，恭喜大伯”，柳相文抹了抹嘴，

    “同喜，同喜”，柳建国放下筷子：“其他都好办，就是大柱的婚房......，”

    “大伯家不是挺宽敞的吗，还腾不出间婚房？”柳相文抢过话头，

    柳建国脸色马上就不太好看，心想这小子明明知道我的意思，偏偏跟我装糊涂，

    他缓了一缓，说：“老大呀，儿大不中留，婚房放在家里，亲家母也不愿意。我的意思是，你家那房子，现在也空着，要不借给你堂哥当婚房，你看行不行？”

    柳相文想都没想：“大伯，这个不行，我们家三兄妹就这几间屋，要是借给堂哥，相远和柳月放假都没地方去”，

    借？

    说得好听，上一世，柳相文确实把房子借给堂哥了，结果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几兄妹去要房子时，堂哥理都不理，他的理由也很充分，这是柳家的房子，自己也姓柳，凭什么不能住？

    如今同样的剧情再次上演，柳相文客气话都懒得说，一口拒绝。

    柳建国碰了个钉子，被呛得说不出话，“嘶嘶”地吸了一阵烟，

    起身就往外走，临走时抛下一句话：“相文，你既然不认我这个大伯，那500块钱，还是早些还吧，就算做个了断”。

    了断就了断，柳相文巴不得，大伯一家人根本就没把自己家当亲人，

    柳建军那碗牛肉面一口都没吃，柳相文把碗端到自己面前，面条他是吃不下了，那几块牛肉可不能浪费。

    ......

    回到公司，正好碰上王为强，他在食堂吃了饭，也在往宿舍走，

    见柳相文从大门口进来，抬手招呼：“相文，去哪里了，饭都不吃”，

    “哦，我在外面吃了”，

    “我艹，我叫你出去吃的时候，你死活不去，今天自己跑出去吃，是不是太不够意思？”王为强大声说，

    “没有，我大伯来了，我就跟他在外面吃了点”。

    两人扯着闲话，一前一后走进宿舍，

    柳相文一屁股坐到床上，忽然一愣，书桌靠自己这边，摆着一瓶橙汁饮料，

    “小王，这是你买的吧？”

    王为强正在收拾碗筷，听见柳相文的询问，便回答说：“啊，我买的，今天你不是帮了我一个忙吗，总得意思一下”，

    柳相文犯了难，他不想喝这瓶饮料，不想欠情，可该怎么跟王为强说呢？

    正为难间，王为强又说：“上次给你买可乐，你不喝，这次换橙汁，这个总能喝了吧？”

    “不了，这么点小事，哪说得上帮忙，况且我也练了技术”，柳相文勉强笑笑，还是拒绝了，

    王为强搔搔头说：“对你是小事，对我来说，可是大忙，也不知道你怎么学得，咋就比我学得快呢？”

    柳相文说：“多看点资料，这些都是现成的，你不是说你要多学习吗？”

    “对，对，我确实该多花点时间学习”，

    “你别光说，得动手啊，比如现在，你就可以看看资料嘛”，

    “好”，王为强用手指着柳相文：“我就听你的”，

    柳相文朝他比个“OK“的手势：“行，你慢慢学，我看电视去了”，

    “你去，哎，把饮料带上”，王为强招呼他，

    “不了，你自己喝吧，我......我真不喜欢喝这些”，柳相文继续推辞着。

    王为强怎么也想不明白，叫柳相文出去吃饭，他不去；请他喝可乐，他不喝；又请他喝橙汁，还是不喝，

    他不知道这个人平时跟自己处得不错，到底是假热情？还是好好先生，不想得罪人。

    一次两次就不说了，自己三番五次示好，对方推得干干净净，一概不领情，

    想到这里，不禁有些生气，他说：“相文，我是真不明白，我是不是哪里惹到你了，请你喝瓶水，都推三阻四的？”

    这话说得有些重，柳相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没有别的意思，仅仅是不想欠人情而已，

    自己总不能光吃不吐吧，可自己拿什么去吐？弟弟妹妹的生活费，大伯家的欠款，都要靠现在的这点工资，他实在没有钱去还人情。

    “算了，看不起就还给我，免得我热脸贴冷屁股”，王为强怒冲冲地拿过饮料，“砰”的一声，重重扔到他的床上。

    柳相文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他没有想到自己的举动会让王为强发这么大火，

    在公司里，虽然其他人待他也不错，但真正能说得上朋友的，只有这个舍友王为强。

    “小王，我不是看不起，我......我只是不太敢要”，柳相文轻声说，

    “不敢要？什么意思？”王为强完全不能理解，

    柳相文是个要强的人，他不避讳别人嫌弃自己穷，但他不会主动去说自己困难，

    在他看来，到处去哭诉，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去换取别人的同情，是一种很不得体的行为，他绝对不会这么做。

    可眼下不是这种情况，现在是朋友因为不知道自己的难处而发火，他没法保持沉默。

    “我......家里穷，喝了你的饮料，我没钱还给你”，柳相文淡淡地说。

    王为强瞬间愣住，他俩住一个寝室，从柳相文的衣着和平时的生活习惯，他能看出柳相文家境并不宽裕，

    可他没想到，柳相文家里能穷到一瓶饮料都不敢喝的程度。

    “你......你家里......你爸妈是做什么的？”震惊之余，王为强说话也不利索，

    “我父母都死了，家里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两个人都在上学”，既然已经说了，柳相文也不再隐瞒，

    这下轮到王为强沉默了，柳相文只是个学徒啊，工资应该比自己还低吧，他还有弟弟妹妹要养，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现在都2003年了，怎么还有这么困难的家庭？

    以前王为强也听说过，偏远山区还有人穿不上衣服，吃不饱饭，他觉得很夸张，是别人在讲故事，

    万万没想到，跟自己相处了好几个月的舍友，就是这样一个活生生的故事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