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滚滚热浪
滚滚热浪的骄阳下,易卜和父亲低头弯腰,用锄头挖掘玉米地里割过小麦的麦茬。
易卜追赶父亲的身后,抬头看到父亲的身躯滴湿汗珠,身上的薄衫粘结背脊上。父亲只顾干活,远远听见锄头和麦茬碰撞的声音。
父亲一生辛勤劳作这片黄土地上,锄头不紧不慢有节奏的上下用力劳作。没有任何技艺的惯性思维,一干就是几十年。心里为父亲嗟叹......
易卜又心想自己:寒窗苦读,又回到原点,被人嘲笑,一缕辛酸布满心头。
又问自己:“跟着父亲的脚步一生走下去吗?”
心里又不是滋味:——不知道是苦还是酸?
这时,他放下手里的锄头,回头向池塘边的大柳树走去。大柳树上的鸟雀唧唧咋咋叫在枝头,似乎嘲笑他的无能似的。
他低头拾起一个土块向大柳树上的鸟雀掷去,只见大柳树上的鸟雀扑棱棱飞到天空去了。心满意足地看着鸟雀被赶走,心里布满惬意。
倏然,又想起心头的疑惑,又沉思怅惘中。一屁股坐在黄土地上,汗珠顺着脖项流入裤腰带里。
又抬头看见父亲的身影,压抑的心情似乎无处躲藏似的。一头跳入池塘里。泅在水底,不想见到这个世界似的。
一分一秒过去,似乎听见父亲喊叫的声音。他终于又探出了头。
不知是心头的怨气还是失望,一口绿色的脏水吸入腹腔,感觉头顶一股气流从鼻孔里穿过。咳!咳!的声音回荡池塘里。
池塘边上的草丛里一只青蛙,哇!的一声吸引了他的注意。易卜纵身一跃,扑向草丛,一把抓住了尖叫的青蛙。
或许是用力过猛,青蛙柔弱的身躯耷拉手指间的缝隙里。又摔出几丈远的深水区,掉落鸭群的中间,鸭群受到惊吓,都分散开去。
易卜似乎捏死一只青蛙还不解气,又泅入绿色的水底,从水底游到鸭群里。又抓住一只鸭子的双爪,摔到很远的绿水中。鸭子受到惊吓,鸭!鸭!的声音回荡池塘上空。
只听池塘边上的一位姑娘高声叫一声:
“易卜疯了!”
姑娘一边喊一边向村子里跑去。
易卜楞了一会儿,眼前火辣辣的光映照麦茬地里。心头像灼烧的火焰燃烧着。他又一个猛扎,泅入绿色的脏水里......
“易卜,真的疯了!”
姑娘呢喃的一丝声音钻进易卜的耳朵,还有一声声的啜泣。易卜渐渐地睁开双眼,密密麻麻的人群一层一层围在易卜的身边。
又听见父亲的叫喊声:
“易卜醒了!易卜醒了!”
易卜眨巴一下眼睑,心想:
“不知是怎么回事?”
“怎么躺在陂陀上?”
忽然,感觉肚子装满脏水似的,心头作呕。不由自主从嘴里倾泻而出,只见嘴里的脏水像水桶倾倒一样,流到黄土地上。
这时,感到全身无力,牙床颤抖,眼前模糊,又昏厥过去。
人群里有人说:
“抬回去吧!回去灌些热水,休息一会儿。”
“易卜娘,赶快回去打了鸡蛋。一会儿醒来,让他吃了就没事了。”
昏迷中,易卜被乡亲们抬回家,躺在炕上。母亲用勺子一勺一勺把热水喂进干涸的嘴里。
一股热流从窗户进来。
易卜全身汗珠淋漓,感到了热量,他被呕热热得坐了起来。看见母亲脸颊上的一丝微笑。又听见父亲亲切的一声:
“把鸡蛋吃了!”
易卜瞧瞧父亲,又瞧瞧母亲呢喃说:
“我不饿!”
又听见父亲急切地声音:
“快吃了!就好了!”
易卜注视母亲端来的一碗鸡蛋,又抬头看一眼母亲期待的眼神。擎起手臂拿起筷子,一口气吃完这碗鸡蛋。
这时,回想起刚才池塘里的事,恓惶的心情又布满心头。
又问自己:
“为什么激动?差点淹死自己?”
忽然,又听见窗户外气息声,知道是村里的乡党注视着他。有的人是耽心;有的人是看热闹的;有的人采风的;以后在人群里有戏谑的言词,逗笑的轶事;总的来说,啥人都有,以后成为村里的笑柄。
默默地又闭上了遗恨的双眼。又听见妹妹的啜泣声。
顿时,眼睑里涌出一行泪滴。滴在枕头上,洇湿一爿枕巾。
又听见父亲走出房间,去了院子里。院子里墙头上的鸟雀扑棱棱飞走的声音传到他的耳朵里。
听见父亲一把鼻涕摔在地上......
渐渐地西边布满了彩霞,浓浓的黑云又逐渐遮蔽了一层层彩霞。
村子里,羊的叫声;还有牛,回圈的声音响彻夜色里。
小孩嘻嘻的声音也渐渐地听不见了。
炎热的夏夜,蟋蟀和蛐蛐的声音越来越大。蝙蝠从屋檐下飞过,扑棱的声音传到房间里。
房间里蚊子的叫声响彻耳边。
易卜起身,坐在炕头,转身下了炕。走在房间里,感觉腿脚无力,又挺了挺身体,走出房间,来到院落灯光下。
他听见街门里的脚步声,一个人影进了院子。原来是门房户下一位堂哥。他抬头问一声:
“大哥!”
他的堂哥应一声:
“身体咋样?”
“听说今儿下午被水淹了?”
“你平时会游泳的。”
“唉!一言难定。”易卜急忙赧然说。
他的堂哥又问:
“你感觉身体咋样?”
易卜又殷切的回答:
“身体没事。”
大哥端详一下说:
“明天有个活,去跟上拖拉机运砖!一天能挣几块圆。”
易卜听到大哥说能赚钱,一下子高兴起来。感觉身体有了力气。满口应诺了堂哥的活路。堂哥又说:
“明天一早五点,拖拉机要出门。”
易卜兴奋说:
“没问题。”
这时,父亲、母亲、妹妹都来到院子的灯光下。他们与堂哥打招呼,几个人一齐把堂哥送出街门。堂哥的身影消失浓浓的夜色里。
易卜一家人站在场院里,感到一丝的凉爽。易卜给妹妹说:
“易宁,回去拿几个小凳,咋们坐在场院乘凉。”
只见易卜的妹妹仰起头,跑步回家拿来了小木凳。
一家人坐在场院的朔风里乘凉。
易卜抬起头,看见天空的银河晱着荧光,像眨巴的眼睛,似乎讲述人间发生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