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卜

第十六章苦中有乐

    轰隆隆的机器声,回荡牛棚上空。炎热的天气仍然像往常一样,给人们尚未带来一丝凉爽,甚至使人压抑窒气。

    微风裹挟热蒸汽灼烧人们的肌肤,仿佛一口无形的嘴咀嚼吞食一切什物。

    易卜的叔,不慎被一块木板击中。夜色里被送往诊所,检查伤情。

    这个时候,或许是易卜显示殷勤的时机。路上,高低不平的忐忑,易卜却小心翼翼上路,寻找架子车的毂轮走到平坦处。叔额头上的汗珠淌到被子上,洇湿一片雪白。却感到了工友的亲切。

    经过检查,大夫俨然说:“回去观察几日!以后干活要谨慎!暂时是皮外伤,包裹一下,天气炎热,注意伤口感染!”

    走出诊所的灯光下,又是一片漆黑的夜。一只夜鸠的声音从路旁的树枝飞到远处的另一枝树枝上,还是那样的惨叫声,让人讨厌,让人怵惧。

    猛然,一只野狗从易卜的脚下穿过,吓得又打个寒噤。易卜一路觉得夜深人静仍然不是纯粹的平静,觉得危机四伏,不得安宁。

    一步一步的脚印尚未注意,走过去的距离却印记脑海里,感到了漫长。

    送叔回到了高庙,高庙夜色里仍然充满安宁和阒寂,还是往常的样子;似乎尚未区分易异,似乎又不识其详。

    易卜不知一日走过多少路,累了,感到疲惫不堪,回到了屋子。酣睡的声音又回荡屋檐下......

    翌日清晨,还是原来的时刻,易卜又来到了牛棚这里的木器组。终于,知道了叔的名字,他叫颜知。这个名字是诊所疗病时,叔报给大夫的名字。肯定是真实的,毋庸置疑。

    似乎天气吹过一阵飓风,吹回来一丝清凉,赶走了热蒸汽,还有一丝微风携带平和惬意。

    牛棚里的“大匠人”陆陆续续也来到工作岗位,颜知今儿走路慢慢腾腾,失去昨日的威风。

    易博从牛棚里看到他,呆滞的目光注视一会儿,露出一丝蔑视,又露出一丝讪笑,陡然,又低下了头,专心致志又擎起凿子凿卯。斧头敲击的声音混合轰隆隆的机械声中。

    颜知还是来到了“马厩”相似的下料平台前,注视电锯一会儿。又来到易博前,叫一声:“易博!你和易卜今儿去下料,不凿卯了!”

    易博听了,愣一下,拿起地上的半成品桌子腿和凿子、斧头去了牛棚里边。他把这些家什放置一起,来到了“马厩”似的这爿区域。颜知吩咐一番,暂时,他们三人就凑合一起,成了下料的有生力量。

    几日过去,易卜和易博下完料,有闲工夫便去牛棚里边和所谓的“大匠人”一起干活,收工后,一起回家。终于融入了这个团体。颜知似乎也尚未反对。

    从此,易卜终于有机会学木工,——所谓养家糊口的技能。可是,每日里下料的时候越来越多,三个人沉浸电锯的活路和弹墨线的活路,一干就是几个月。

    易卜每日里回家时额头上布满灰尘和一层锯沫。感觉身体疲惫不支,回到家,囫囵吃几口饭便呼呼大睡,似乎最近腰背驼起,变成蔫蔫地老头子。

    父亲、母亲早有觉察,晚上吃过饭,易卜去了自己的屋子,坐在炕沿上。母亲走进屋子,注视易卜的额头,轻轻的声音问:“易卜,最近干活累不累?”

    易卜却斩钉截铁回答:“不累!”

    可是,母亲比较心细,最近看到他的脸颊消瘦了许多,又问:“最近,你的饭量不行!”

    易卜一愣,心想,还是母亲最关心自己。又吱唔说:“我感觉还可以!”

    母亲这才迟暮的目光,布满皱纹的脸颊,珍视易卜的脸庞,语重心长的说:“娃呀!干活慢慢来!一口吃不个胖子!活是一点一点干出来的,急于求成不行!人的身体是肉长的,心也是肉长的,亏不得的!”

    易卜听了母亲的一席话,激动的泪水霎时涌出眼睑。他转过脸颊,躲避母亲的视线。还是被母亲看见了,母亲当然更心痛,渐渐地眼圈露出了一丝红肿。

    易卜谛视母亲的眼圈,眨巴的眼球布满血红色的血丝。易卜想起一句古诗:“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易卜的眼神默默望着母亲脸颊深深的皱纹,轻轻地说:“老娘!您放心,我记住你的叮嘱!”

    母亲听到易卜诚恳的话语,甜甜的心里琢磨了许久,又看着炕头上的被子和粗布纺织的床单说:“明天洗一下床单和被子!天该凉了!要换季了!”

    母亲吩咐一番,尽到一位长辈的责任,也得到小辈的认可。一边说,一边惬意的心情离开易卜所居住的屋子,走到了院子里。

    抬头瞧见满天的星斗闪着荧光,像每位母亲眨巴期待的眼睛似的,充满希寄。

    夜还是那样的深夜,天还是那么的长。

    易宁从另一间屋子高声喊:“娘!”

    只听母亲回应一声:“声小点!甭让人笑话!”

    母亲回到屋子里,易宁的伤口也愈合了,披肩发飘逸,增添一份美丽,她含着微笑,惬意的心情手里拿着一只纸鹤给母亲看:“娘!您看!我会折叠纸鹤了!”

    母亲亲切的神色接过易宁折叠的纸鹤,端详这只纸鹤含笑说:“还算手巧,不错,以后绣花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白鹤!”

    父亲在一旁看着娘儿俩笑嘻嘻的样子,默默低头,拿起自己的烟锅装上一锅旱烟,叭叭的吸着了。袅袅烟霭升起,绕着天棚上的椽子又从窗户飘出了屋子。

    易卜听见他们嬉笑的声音,疲惫的身躯似乎精神焕发,来到了屋子,一家人欢乐在一起。易卜看着易宁折叠的纸鹤,又想起了那一牛老黄牛和戴着草帽的女孩。心想,这只纸鹤能否传书一份,表达自己的心情。

    父亲一边抽烟,一边心里盘算着:今儿是一年来最高兴的日子。

    又想起大桐树上喜鹊筑巢的事。确定,是一个好的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