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川心中一动，快步走了进去。

    推开虚掩的门扉，一阵铃铛声叮当作响。斋阁内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古朴的墨香。

    斋阁分为前后两间，前间是陈列铺户，后间则是藏储仓房。两室之间，仅以一三人宽木框沟通内外，却并未设置门扉，用一道褐色布帘遮挡。

    许川环顾四周，斋阁虽显陈旧但所陈之物却不少。

    只见那一排排横列的黄杨木架上，琳琅满目，拥拥挤挤地堆放着形形色色的仙道六艺材耗，从药材、符纸到丹炉、仙酿、古书，无不齐备。虽多是些品阶较低之物，但却也真材实料，幽幽地散发着微弱的灵力波动。

    此时斋阁内并无客人，外坊区的凡人鲜难用到此等仙材，只有城中些许图巧的散修偶尔来此逛逛。

    昔日许父尚在时，便是专为聚灵斋供应符纸，这也是许川选择来此的原因。

    “你来这干什么？若是还想借钱，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吧。咳咳……”伴随着沙哑的咳嗽声响起，一位风雕霜琢的中年男子掀开布帘，从仓房缓步走出。

    这中年男子身着素白长褂，年岁似乎尚未及知天命，然而面庞却显得格外沧桑，两鬓微霜的几缕银丝，咳嗽时随着身体乱颤。

    此人便是聚灵斋王掌柜，父亲常年为其供货，两人也算有些交情。

    许父走后，许川还承蒙了王掌柜不少照顾。原主先前曾来此借过十枚灵石，但因无力偿还，便再也没好意思登门过。

    许川尴尬地笑了笑，缓缓走到柜台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叔，最近生意还好吧……我爹……”

    砰——

    似是被勾起了什么不悦的记忆，王掌柜突然提高了嗓门，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你还有脸提你爹，你爹要是泉下有知，非得半夜掐死你这个逆子不成！咳咳，也不知道许老弟是造了什么孽，一辈子老实本分，却……哎……”

    王掌柜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只留下一声长叹，与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交织在一起。

    良久，他才将目光重新投向一旁默不做声的许川。

    “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吧，上次拿了钱就保证不再赌，结果呢？这次一分钱都别想拿走！”

    看来这原主在王掌柜这里的信用度已经掉的太多了。

    “叔，小侄此番前来并非为借钱，只是想采买些货物……”许川轻声的解释道。

    “别，我可没福气有你这么个小侄。我这里的东西，一概不卖！要买就去内坊的一品符斋买，我这店小，可容不下你这菩萨折腾。”

    显然，王掌柜根本不信许川的鬼话，只见他双手一挥，作势要将人撵出去。

    正当许川还想再解释两句时，却突然听到门口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和说话声。

    “霸哥，你可得替我出头啊！”

    许川心头猛地一沉，那粗哑刺耳的声音许川再熟悉不过了——正是龙二！

    晦气！

    三更有鬼躲不过！

    难道被跟踪了？

    不过很快许川就否决了这个想法，自己特意早行，路上也用箬笠遮住了面庞，龙二不太可能知道自己今日要来聚宝斋。

    但是现在怎么办？

    许川脑海中电光火石般闪过无数念头：若是现在夺门而逃，定会与来人迎面相撞。但若按兵不动，待其进店，只怕也难以全身而退。进退维谷，如何是好？

    正在许川心慌意乱之际，王掌柜似是察觉到了异样，突然开口道：“阿李，还愣着作甚？还不快去后面仓房清点新到的货物！”

    许川愣了一下，随即反应了过来，忙连连点头，快步走向后面的仓房。

    砰！

    就在许川刚迈入仓房的刹那，店门被粗暴地推开，门上的铃铛被惊得叮当乱响。

    “这上面的材料，给我备齐。”只见一魁梧光头大汉语气傲慢，随手将一张材料单拍在柜台上，而鼻青脸肿的龙二则紧在其后。

    那大汉身长约莫九尺，脸上横亘一道狰狞的褐色疤痕，自嘴角蜿蜒至眉心，显得格外骇人。

    此人想必就是他们口中的陈霸了。

    王掌柜接过单子，仔细查看着：“这是……诱兽香的原料，陈少这是要去郊外猎杀魔兽?”

    “老头，这你就别操心了！”陈霸嘴上说着，同时眼睛环视聚灵斋，最后目光落在柜台上的一坛仙酿上。

    “这酒不错，给老子来一坛！”

    王掌柜会意，将灵酒恭敬地奉上。陈霸一把夺过，撕开坛封，顿时酒香四溢，馋得身旁龙二直咽口水。但陈霸却并未理会，径直咕嘟咕嘟灌入口中。

    一旁的龙二馋涎欲滴，却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揉着自己昨日被打的青一块紫一块的脸，上前哭诉道：

    “霸哥，你可要替我做主啊，昨日那许川不仅欠钱不还，还将我打了一顿。我提霸哥你的名字，他只说陈霸算个什么东西，将我打的更狠了！”

    “哼，我看许川这小畜生是活腻了！”陈霸将酒坛重重地顿在桌上，打断了龙二的话，许川陈霸也见过，不过一个怂蛋小子罢了，他是不信许川有这胆子，不过样子还是要装装给小弟看的。

    “不过二啊，你先别急，霸哥我这几天还要准备准备屠那龙猪。你放心，等我杀了这畜牲后，马上就去弄死许川那畜牲。”

    说着又罐了两大口醇浆。

    “大哥威武！小弟我果然没跟错人！”龙二满脸谄笑，点头哈腰。

    王掌柜闻言微微皱眉，不由的看了一眼仓房的方向，不过还好，并无动静。

    随即便在货架间来回穿梭，比对材料单为陈霸备货。

    陈霸大马金刀地坐在椅上，翘起二郎腿，不耐烦地催促道:“快着点，别让老子等太久。”一边说，一边频频举坛入口。

    不多时，坛底便见了空，王掌柜的材料也备齐，麻布裹好递了过去:“陈少，你要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陈霸接过包裹一把塞给龙二，起身整理衣襟:“行了，这些先记在虎头帮账上，等过几天老子回来再说。”

    说罢，陈霸带着龙二扬长而去，只留下一个空坛。

    王掌柜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直到身影消失不见，这才松了口气，说道：“出来吧，他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