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老同学的经历
苏家福不以为然地说:“这有什么关系?现在青年人去应聘求职,哪个考官会问,你有没有读过《红楼梦》?”王天倍连连摇头,说道:“刚才夏兄说文学不可荒芜,我完全赞同。如果文学被荒芜的话,对我们的人文环境而言,会产生灾难性后果。”
苏家福有些傻眼,说道:“你越说越玄了,哪有这么严重?”王天倍说:“我无法对你讲清文学和人类文明之间,在各个时代的相互依存、共同促进的关系。但是可以讲一下,文学在我们当前社会生活中的,尤其是对每个人精神层面的,不可忽缺的重要性……”张冬梅这时打断他话说:“他这个人从来不看书,不看报,你对他讲得再多,那也是对牛弹琴。”王天培笑了笑,说道:“或许是我太固执,不应该讲什么大道理。”
这时服务员送菜进来,杨琼要大家停止辩论,快趁热吃菜,并且对李瑞英说:“我们每次聚会,总有一个话题引起大家的争论,已经成为习惯了。”李瑞英笑着说:“我喜欢这样的氛围,而且非常钦佩王天培的精神。”她端起酒杯说:“天培同学,我敬你一杯,祝你的大作早日出版,还希望能送我一本。”
王天培连忙站起来,谢过李瑞英后,一口饮干杯中酒,自嘲说:“虽然年纪老了,但是年轻时的脾气改不了,仍像唐吉诃德似的。唐伯诚连忙说:“老年人有社会责任心,有自己的兴趣爱好,绝对是件好事。”
夏福根指着身旁的王林根,对李瑞英说:“林根兄从小喜欢玩蟋蟀,现在家中有几十只蟋蟀盆,而且每年还去外地收购蟋蟀,人称玩蟋蟀的老法师。”然后指着手里拿着手机,正在席上给大家拍照的林国庆说:“国庆兄爱好摄影,每年至少有二、三个月的时间,要去外地拍摄鸟类。”
李瑞英问林国庆说:“你是鸟类摄影师?”林国庆笑笑说:“业余爱好而已,我每年的退休金,大半都花在这方面。”杨琼接着说:“他还是我们的御用摄影师。我们每次外出旅游,他都背着‘长枪短炮’,每到一个景点,忙着为大家拍照。”
李瑞英激动地说:“这样真好,我为大家感到高兴。”杨琼又说:“在座的同学中,还有大学教师和中学教师呢。”她指着王学聪说:“当年他考取上海工业大学,毕业后被学校留任当教师。然后指着陈惠珍说:“她是从华师大毕业的,后来在重点中学当教师。”
李瑞英越发激动,感慨地说:“我想起来了,在座的同学中,以前都是班里的学习尖子,果然大有作为。”苏家福听了说:“你这么说的话,我可要钻到桌子底下去了。大家都知道,从前我是班里的闯祸胚,而且学习成绩一塌糊涂。”
王林根接话说:“你是我班男生中最有魄力的,我们还不敢追女生的时候,你已经和张冬梅好上了,俩人经常躲在弄堂暗角落接吻,而且一吻定终身。后来你又是第一个下海的,而且还出国经商。”
李瑞英问苏家福说:“你去哪个国家经商?”苏家福说:“那算什么经商?纯粹是跑单帮。”接着说道:“市场刚开放的时候,我在中百公司对面,原先的红旗剧场租了一个摊位,专门批发羊毛衫。经营几年后,认识了几个东北客商,并且交上了朋友。”
他接着又说:“当时苏联刚解体,俄罗斯市场上日用品相当缺乏,我的东北朋友认为这是个商机,而且他们还懂几句俄语,怂恿我同他们一起去俄罗斯做生意。当时我的胆子真大,去城隍庙烧了一次香,然后不顾老婆的反对,真的跟他们去俄罗斯,一去就是几年。”
张冬梅这时冷眼瞪着自己丈夫,苏家福不理会,继续说:“刚到俄罗斯的时候,生意确实好做,发过去的羽绒服、羊毛衫,一过海关就被客户拉走,真的赚了不少钱。可是后来生意就难做了,因为我们被俄罗斯黑帮盯上了。俄罗斯黑帮厉害啊,不少人手里都有枪,他们提出要抽头,而且是抽大头,不服就对我们下手。我一看情况不妙,搞不好要丢性命,把仓库里的所有货物,半价卖给在当地雇用的翻译,然后赶紧逃回国内。”
苏家福讲完了自己的传奇经历,脸上还留着一丝骄傲的神情。李瑞英竖起了大拇指,对他说:“你不但有魄力,而且临危不乱。你是个有福之人,当时的决断是正确的。”苏家福回答说:“我哪来的福气?要说谁有洪福的话,我们座上倒有一位。”李瑞英问:“是哪一位?”苏家福笑着说:“鼻子越大的人,越是有福气,你自己找一找。”
李瑞英把目光转向了夏福根,问他说:“苏家福说的一定是你,看来你也是有故事的,能不能说来听听?”夏福根于是说:“那我就说吧,我在74年的时候,真的遭过一次大难。人家说我大难不死,将来必有后福,这话还真有点说对了。”李瑞英立刻感兴趣,对他说:“我想听,你遭过什么难?说来听听吧。”
夏福根说道:“我是在69年去淮北农村插队落户的,可能是我在农村的表现比较好吧,在74年上半年,我被一家煤矿招去当工人。这在当时算是比较幸运的,毕竟每月可以领工资,想不到上班刚几个月,我就突遇一场矿难,差点丢了自己性命。”
李瑞英惊愕地问:“这是怎么回事?”夏福根回答说:“矿井里发生了透水事故。”他继续说道:“那天我们班组在几百米深的井底作业,当透水漫进作业面时,巷道里的照明瞬间全熄灭。当时水势像洪水一样湍急,一会儿就漫到了胸口。我们班组里的十多个人,在班长的带领下,朝井口方向紧急撒离。”
李瑞英紧张得张大了嘴,夏福根眼里闪出了泪花,继续说:“我们浸泡在水中,起先还有几盏矿灯照明,后来连矿灯也都熄灭了,四周一片漆黑,根本辨不清方向。当时我害怕啊,幸好班组长非常照顾我,要我跟在他的身后,无论如何不能脱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