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孙俩离开了湖边，快要走到家时，林芸又对唐朝说：“大唐啊，你爷爷是不是老糊涂了？”唐朝回答说：“我爷爷的思路很清晰，我们都比不上他。”林芸连忙说：“人家都把钱往家里搬，给自己的后代留着。可是他把家里的钱往外搬，一点也不考虑自己的后代，不是老糊涂是什么？”唐朝想了想说：“我爷爷当了这么多年市人大委员，有自己为人做事的信念。”

    林芸立刻说：“管他什么信念？反正不能同意他这么做。你回到家后，把我的想法告诉你爸妈，如果他们支持我的话，赶快给我打电话，要尽快商量一个对策。这件事急得很，你一定要把我的话带到。”唐朝点头说：“我一定会对他们说的，您等着他们的电话吧。”

    俩人进屋子时，唐伯诚刚从楼上下来，于是一起在餐桌前坐下。唐伯诚问孙子说：“你起床后，都干了些什么？”唐朝回答说：“奶奶去做健身操，我跟着奶奶一起去，一个人绕着湖边跑了十来圈。”唐伯诚点了点头，张婶这时把每人的早餐端上来，唐伯诚的餐盘里，照例是一杯牛奶，一个鸡蛋和二个菜包。

    唐朝拿起祖父盘子里的鸡蛋，抢着替祖父剥蛋壳，一边说：“爷爷啊，家里就您爱吃鸡蛋，每天都要吃，怎么吃不厌呢？”唐伯诚没有回答，林芸对唐朝说：“你爷爷特别爱吃鸡蛋是有原因的，当年他去云南上下乡，还偷过老乡家里的鸡蛋。”

    唐朝连忙说：“怎么可能呢？我爷爷绝对不会偷人家的东西。”林芸说：“是他亲口告诉我的，不信你问他。”唐朝歪过头问：“爷爷，难道真有这事？”唐伯诚点头说：“是真的，我确实偷过人家的鸡蛋。”唐朝诧异地问：“怎么偷的？去人家的家里偷吗？偷了人家多少个鸡蛋？”

    唐伯诚缓缓开口说：“我去人家的鸡窝里偷鸡蛋，每次只偷拿一个，总共偷拿了三个。第四次去偷的时候，被主人家发现了。”唐朝连忙问：“人家打您了吗？”唐伯诚回答说：“人家怎么会打我？第二天还特地送鸡蛋上门，以后每天早晨，都给我送来一个鸡蛋，而且从不间断。”说这话时，他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接着说道：“从此以后，吃鸡蛋成了我生活中最美的享受，一直保持到现在。”

    唐朝惊讶地瞪大了眼珠，说道：“这事怪了，您偷人家的鸡蛋，人家不打您算是客气，反而还送鸡蛋上门。这其中一定有故事，您往下说，我想听。”唐伯诚摇头说：“将近五十年过去了，不说这事了，说出来很惭愧。”他喝了一口牛奶，然后大口吃鸡蛋。

    张婶端着一碗菜泡饭从厨房里出来，在唐朝身边坐下来。唐朝望一眼那碗菜泡饭，说道：“我们每人吃的早餐都不一样，可以算是我家的一大特色。”张婶笑着说：“这菜泡饭可美味了，胜过佛跳墙。昨天吃剩的菜都在里面，还有鸡汤呢。”

    唐朝摇头说：“还不是大杂烩，有什么好吃的？”张婶回答说：“菜泡饭不仅味道鲜，而且营养价值也高，吃早餐就应该汤汤水水。你这奶酪和面包，吃起来干巴巴的，我还吃不惯呢。”林芸对唐朝说：“各人的口味，各人的习惯，想改也难。你看你爷爷，每天早餐都吃这个。”

    唐朝立刻对祖父说：“爷爷啊，您能不能改变一下？不要老吃这个，早餐应该营养均衡些。”唐伯诚说：“这不是很好吗？营养足够了。”张婶接话说：“再过些日子要收玉米了，岩火又要从云南寄玉米来，先生可以吃玉米了。”唐朝点头说：“张奶奶说的是，玉米快要上市了，云南的玉米又香又糯，确实是很好吃。”

    林芸对唐朝说：“你爷爷资助了那么多云南山区的贫困大学生，岩火这个小伙子最懂感恩，我们年年吃他寄来的玉米，还有松茸、猴头菇，各种野生菌菇。”唐朝跟着说：“倒也是的，我们每年吃他不少东西。”张婶也跟着说：“这个小伙子确实好，这几年我也跟着沾光，可是没有机会谢他。”

    提起那个叫岩火的云南小伙子，张婶和林芸都赞不绝口，其实她俩都没有见过岩火。唐朝也没有见过岩火，此时听见她俩一起夸赞他，立刻对祖父说：“爷爷，您老说要我向岩火学习，可是我见不到他，怎么向他学习呢？您叫他来上海一次，我对他有点好奇，心想见见他。”唐伯诚回答说：“岩火多忙啊，哪有空来上海？”

    唐朝又问：“岩火大学毕业后，在干什么工作？”唐伯诚回答说：“他是学农科的，在家乡经营果园。”接着又说：“他种的柑橘和牛油果，今年可以摘果了，一定会寄给我们尝鲜的。”说这话时，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唐朝嘟嘴说：“那我怎么见他呢？”他连忙说：“你俩有机会见面的，今后你也可以去找他。”

    吃完早餐后，林芸要换掉身上的练功服，一个人去楼上了。唐伯诚又要去花园里写字，孙子替他拿出了那杆笔，张婶给东家泡好了茶，拿出了东家今天的配额香烟。唐伯诚数一下烟盒里的香烟，然后放进口袋里，让孙子端了保温杯，祖孙俩一起去花园里。

    唐伯诚握着那杆如椽大笔，开始在石板上写字，孙子在一旁观摩。唐伯诚刚写了几个字，孙子身上的手机响，于是放弃观摩，在长椅上坐了下来，长时间接听电话，然后不停地回复信息，手指头在屏幕上飞快地划动，屁股被牢牢粘在椅子上。

    不知过了多久，唐伯诚写完今天的作业，也在长椅上坐下，问身边的孙子说：“你每天有多少时间花在手机上？”孙子笑了笑，连忙放下手机，把保温杯的盖子拧开，双手捧到祖父面前。唐伯诚接过杯子，喝了几口水，然后点燃了今天的第一支香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