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善战者不致于人
孟谦在此之前,一直并未做声,只安静地听从秦无恙的安排,在人群中尽可能的把自己能做的做到最好。
可当三十人的玄衣剑侍队伍,在二十息不到的时间里,冲阵阵斩五人,而后所有人伤而不死,如入无人之境地潇洒退走,终于让他有些待不住了。
秦无恙作为陷阵营的校尉,前后参加过许多艰苦卓绝的战斗,因而积累了许多经验。
这一点从他果断的临阵指挥便能看出端倪。
也幸亏有他的战术视野和指挥,才使得己方修士在滩涂和密林遭遇的多轮袭击中,最大限度的保全了战力。
但这样还不够。
因为有一个绕不过去的问题摆在眼前。
——以秦无恙的身位所参与的,全都是局部战场。
这就注定他在接战之时,第一反应是如何歼灭眼前的对手从而赢下战斗,就像他以往的每一次出征那样。
而不是如何才能获得最终的胜利。
但整个队伍的先天不足,导致了己方无法在局部战斗中取得优势时,秦无恙的指挥目标就变成了尽可能的减少战损并支撑下去。
舍弃了求胜就意味着……
会输。
孟谦低头思索了一阵,缓步走到了秦无恙身边拍了拍他肩膀。
“何事?”
秦无恙头也不回,仍旧咬牙望着玄衣剑侍退走的方向。说话也不似往日里平和,反倒充满戾气。
孟谦没有在意他的态度,平静开口道:
“眼下玄衣剑侍暂时退去,是为了治疗冲阵之时所受的伤。
要不了多久,必将卷土重来。”
“我知道……我知道!”
秦无恙猛地回过头来,双眼通红地看着孟谦,额上青筋暴起,眼中有挣扎神色。
孟谦并不说话,只安静地看着这个已经显露出一点崩溃迹象的青年。
平静如深潭的目光极富感染力,秦无恙终于慢慢冷静了下来。虽然依旧紧蹙着眉头,但戾气却少了许多。
“玄衣剑侍十指伤而未有一指断,所受的不过是癣疥之疾。
待他们整备再至之时,若我方还是眼下的模样,还能不能顶住,就真的难以预计了。
孟兄,何以教我。”
秦无恙的预测十分悲观,但却和孟谦所想基本一致。
眼看着对方能够恢复冷静,孟谦在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但他面上却不曾显露,依旧平静道:“围……为什么不攻敌必救呢。”
他原本想说“围魏救赵”,话到嘴边突然反应过来,这世界并没有相应的典故,只得瓢着嘴换个说法。
眼看秦无恙面上露出思索神情,孟谦继续道:“前来袭击三十人,占了对方总人数的四成,这也就意味着对方要用五十人守下两座岛屿,兵力必定不足。”
“因此最大的可能性是,对方剩下的五十人并非平均分配,眼下极有可能两岛之一兵力空虚。”秦无恙眼里瞬间有了光彩,接着分析起来。
“若此时我们分出一队人,以雷霆之势,强袭其中那座空岛,攻敌之必救,则不但可以解眼下之危,甚至有机会一举拿下!”
秦无恙原本便是久历兵刀的悍将,方才只是因为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陷入了死胡同,如今稍稍提醒,便自然而然的能够讲计划补全。
孟谦微微点头,接着抛出下一个问题:“可如何才能判断那一座才是空岛呢?”
秦无恙闻言脸上重新浮现凝重神色。
但只过了片刻他眼里便又迷惘尽去。
“这事无法可想,对方一大一小两座岛屿,按常理推测,大岛布置重兵防守,小岛居边策应,如此方符兵法之正道。
但事实上,我们完全不知对方指挥是个什么性子,也无法判断他用兵是中正的路子还是喜欢剑走偏锋。
在这里凭一些毫无根据的线索去胡乱猜想,只会陷入草木皆兵的境地。”
秦无恙越说眼神越是清明,再无半点彷徨和犹疑,他轻轻一合双掌,仿佛在给自己打气一般继续道:
“是极!所谓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
“什么纸人不纸人的?你这是在打什么哑迷?”李清霄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听了前半句文邹邹的话只觉一头雾水。
“是致人而不致于人。标致的致!
这话是说,在面对两难境地时,善于用兵的人能够调动敌人,而不被敌人所调动。”
孟谦有些无语的解释给这地主家的傻儿子听,而后有些惊讶地望向秦无恙道:
“没想到秦兄竟有这样的兵法造诣?!”
这本是一句夸奖的玩笑话,不料秦无恙闻言脸上竟罕有的显露出些惶恐神色。
“不不……这话不是我说的。”
他顿了顿,眼看孟谦和李清霄两人仍是一副疑惑表情,继续补充道:“是大帅的教诲。”
“秦帅还是燕帅?”孟谦听李清霄嘴里吐出两个都很生疏的称呼。
“自然是燕帅。”
“哦。”
李清霄不再说话,面上露出个果然如此的神情,就好像这话如果是从这位“燕帅”嘴里说出来再正常不过的的模样。
孟谦心中不免生出一丝好奇来。
但眼下却不是打听这些不着边的消息的时候。
轻轻咳嗽一声吸引过来两人的注意,孟谦伸手指了指远处冰心海的方向道:“那我们究竟选哪边来‘致人’呢?”
秦无恙并无半点犹豫:“小的。”
孟谦点头认可:“好!另外我建议由玉清仙门、焚香谷在带上诸位散修前往。”
事实上,秦无恙还有一桩细节并没有考虑到,那便是分兵两路可以在很大程度上,避免掉己方人多手杂,功法属性相克的问题。
焚香谷侵掠如火,正合攻伐之道。
将他们带去攻城拔寨,不但可以物尽其用,还可以解放出水月宫的修士。
绝对可以说是一举两得。
孟谦又与秦无恙商议了一阵,敲定了些细节,而后快步走向焚香谷众人。
“宇文兄,我和秦兄百般商议,眼下困局,唯君可解!”
原本见两人走来面露警觉的宇文禹,闻言戒备神色渐去,嘴角渐渐翘起。
“嗯?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