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驰S500在城市的路面上优雅地穿梭着，从V8发动机里传来阵阵低吼。路明非感叹不愧是55升排量的豪华轿车，这声浪没给它那几百万大洋的价格丢脸。

    路明非把手伸向衣兜，然后从隐藏空间里把“光学木偶”给掏出来戴上。

    “你近视了？”楚子航发问，他没怎么见过路明非戴眼镜，毕竟两人不同年级，平日在学校见面的次数就不多。而在剑道馆的时候因为要剧烈运动，所以路明非不戴眼镜也是理所当然。

    “哪有，这副眼镜是平光的，没有度数。”路明非摘下“光学木偶”然后把它在楚子航眼前晃晃，以示这副眼镜真没有度数，“我平时在学校里也戴这副，主要就是装逼。师兄你记得陈雯雯这个人吗？”

    “记得。”楚子航几乎记得这个学校的每一个人，毕竟这位酷哥在学校里是风纪委员。面瘫师兄的记性本来就很好了，在激活血统之后更是吕布骑赤兔，大有种仲裁人途径序列八“治安官”的风范。

    “陈雯雯第一次来学校那天我记得特清楚，一辆帕萨特把她送进校门，一开始一点动静都没有。大家也没有很在意，毕竟在咱学校开帕萨特算不上牛逼。但当车门打开里面的人下来的那一刻，我敢说在场的所有男生的眼睛都被吸引了过去。”路明非的眼睛在眼镜下面，他的声音伴随着从车载CD里传出的《海阔天空》，Beyond乐队的歌声让这个场面平添了几分复古式的怀念，“那时候她穿的是一条白色的棉布裙，白色的长袜，头发上还别着一个HelloKitty的发卡。”

    “你记得很清楚。”楚子航干练地提取出来信息。他迄今为止的人生里没有多少时刻记忆得是像路明非讲述的那样，因为很多事情都并不重要，而那些不重要的时刻就要给那个最重要的时刻腾出位置来。

    所以楚子航每天在入睡前都会去回忆他那个最重要的时刻，这对他来说差不多已经变成了如同吃饭喝水一样的必需品。现在只要闭上眼睛，他便能在脑海中勾勒出那个雨夜，勾勒出那个男人拔刀冲向神明的背影。

    “当时我们班最惹火的还是小天女，就是苏晓樯，每天都坐着奔驰S500来学校的那个，和这车一个牌子。她跟我关系还算不错。”

    “矿老板的女儿。”

    “对，小天女她有钱有颜有身材，是这个学校里不知道多少人的暗恋对象，柳淼淼也要被她压一头。结果那天她到教室的时候却发现男生们的目光都不在她身上，全被陈雯雯吸引去了。”歌曲从《海阔天空》切换到了《こころのたまご》，这是2007年播出的动漫《守护甜心！》的主题曲，楚子航的妈妈苏小妍特爱看这部动漫，这位徐娘半老的母亲无论外表还是内心都好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那时候陈雯雯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手上拿着一本杜拉斯的《情人》，阳光打在她的白裙上，好像要把她整个人都给照成透明的。”

    “你对陈雯雯是怎么看的？”楚子航的言外之意就是：难道你也喜欢她？

    楚师兄面瘫的外表下隐藏的是一颗爱八卦的心。这要是传出去了，估计那些面瘫师兄的倾慕者们会分成两个阵营，一个阵营表示楚子航就该高冷不近人情，另一个阵营说面瘫师兄有一颗外冷内热的心，这是上天赐给她们的礼物。随后两个阵营打得不可开交，弄得整个仕兰中学是血流成河...

    “我还能怎么看？坐着看呗。”路明非一拍大腿，“学校里面苏晓樯、柳淼淼、陈雯雯三个校花这是三足鼎立，魏蜀吴三个都齐活了。但我路明非是谁啊？我也就每天上上课吃吃饭练练剑。好比三国时期有个人叫张三，他啥也没干，也没在历史上留名，这才是丞相想要的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

    “但我听说你好像经常和她们三个在一起。很多男生都嫉妒你。”楚子航回想起了以前听过的流言蜚语，那时候他还心想着路明非应该不是这种人。

    “我有啥好嫉妒的，小天女和我从初中开始就是互相损着过来的，我和她那是比哥们儿还哥们儿，要是哪天她突然用娇滴滴的语气说喜欢我，我可能当场就吐了。”路明非说，“至于柳淼淼，就只能说她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她其实是喜欢师兄你，找我接触也只是想通过我来接触到你而已。”

    “那陈雯雯呢？我记得你还加入了她的文学社。”

    路明非听到这句话，突然想到了什么，然后笑出了声：“师兄你还真别说，陈雯雯连带着她那个文学社就是一坨狗屎。”

    “为什么这么说？”楚子航有点诧异，因为路明非平日里不怎么说脏话，尤其是对女生。

    “师兄你见过哪个人能抱着一本书看两年的？陈雯雯那本《情人》都快被她盘包浆了！”路明非还在笑，“那个文学社里面的每周活动就是读一些惨烈而悲伤的欧美爱情文学，而且还得足够冷门儿。陈雯雯每次读完就会感叹爱情是咋咋咋，命运是咋咋咋，弄得文学社里其他人对她心生怜爱。关键是读完还得写读后感，然后给语文老师批改。送给老师批改这活一般都是我去做，这样我就可以在路上把我的那一张给抽掉，上面全是我画的小人儿。”

    “第一次去的时候，语文老师的眼睛都是亮的，她实在是没想到我们班上还有人这么有文学素养。结果到后面语文老师都厌烦了，毕竟他们每周看的文学作品就是一坨狗屎，写的读后感更是一坨狗屎，整个文学社都是一坨狗屎！”路明非神采飞扬，嘴里满是对文学社的贬低，“我留在文学社只是为了看里面那几个人为了陈雯雯在那儿明争暗斗，好一场宫斗剧。”

    “你对陈雯雯好像恶意很大，是发生过什么吗？”楚子航突然觉得路明非这样做有点不好，但仔细想想他也没违背什么公序良俗，只是在单纯看戏。

    路明非淡淡地说：“因为小天女啊。”

    “因为苏晓樯？”楚子航微微睁大眼睛，他想不明白这又怎么扯到苏晓樯身上去了。

    “嗯，因为小天女是我朋友。”路明非缓缓说着，“我初中的时候问过小天女她喜欢谁，她说她谁都不喜欢，就连赵孟华都入不了她的法眼。但上了高中之后这傻妞就像突然开窍了一样，有天晚上跟我聊QQ说她好像喜欢上赵孟华了。”

    楚子航默默听着。

    “但赵孟华就是一个混蛋，跟陈雯雯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两坨狗屎。陈雯雯用自己的清纯人设打造她的文学社后宫团，赵孟华就用他爹那一张又一张的红色钞票组建自己的追随者队伍，就好比徐岩岩和徐淼淼那孪生兄弟俩。”

    “徐家兄弟的记录确实有一些污点。”楚子航说，他作为风纪委员，经常处理学生间的冲突事件，所以他记得徐家兄弟经常因为打架而受处分。

    “我时至今日都想不出来小天女是怎么喜欢上这坨狗屎的。”路明非无奈地说，“其实陈雯雯清纯的人设下藏着的是一杯绿茶，俗称婊子。她给自己打造一个清纯的文学少女人设只是为了吸引富二代，在她的恋人榜上你排第二，赵孟华排第一，因为她清楚地知道跟你肯定是没戏。”

    “所以小天女就变成了她的敌人，她也变成了小天女的敌人。别看网球社和台球社的社长都倾慕小天女给她抛橄榄枝，但以我对她的了解，过不了多久她就要加入了文学社要去砸陈雯雯的场子。”路明非摊手表示自己是无辜的，“我作为她的哥们儿，就只有提前做好准备，混个干部给她打照应咯。结果这干部混着混着发现陈雯雯和赵孟华是两坨狗屎，于是我更怒了，他妈的准备了这么多，竟然是要跟一坨狗屎竞争另一坨狗屎。”

    楚子航开口了：“那你应该去劝苏晓樯，把赵孟华和陈雯雯的真实情况告诉她。”

    “师兄你这就不懂了吧，热恋中的女孩都是笨蛋，我说啥都没用的。哪怕赵孟华当着她的面吃一坨狗屎，她都只会认为那是别人假扮的。”路明非用手撑住下巴，“而且就算这一次我帮她从赵孟华里面走了出来，那下一次呢？再来个李孟华王孟华什么的我可招架不住。人是要经历挫折才能长大的，我不会处处护着她不让她去碰壁，但我会陪着她，让她在遍体鳞伤时有个人可以靠着说说话。”

    “...”楚子航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吐出一句：“你还真是温柔。”

    “出现啦！万恶的亚撒西！”路明非突然惊叫起来。毕竟“温柔”这个词是一些恋爱动画里动漫男主的标配，而这些男主要么身体废物，要么思想废物，所以女主举出男主优点的时候作者就会突然发现男主只有“亚撒西”拿得出手。

    但楚师兄不一样，他说你温柔，那就代表你在他眼里真是一个温柔的人，不玩套路不拐弯抹角。

    不等楚子航表达他的疑惑，路明非指了指自己的眼镜：“所以我有时在学校就把这个眼镜戴着，毕竟是文学社的人，戴着这副眼镜能增加我的文学气息。”

    楚子航现在的心情就像一颗怪味豆，说不出一个酸甜苦辣咸。原来路明非说了这么多，只是为了介绍这副眼镜的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