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九章 抢亲
不其侯府前的大道上,一支送亲队伍正在吹吹打打地行进。虽然是仓促成婚,排场依然不小,过往行人,都驻足观看,不知是哪一家王侯要办亲事。
伏寿坐在大红喜轿中,嘤嘤哭泣,芳心仿佛碎裂了一般,一片麻木,茫然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前程等待着自己。
离府前母亲的哭泣声犹在耳旁,伏寿知道母亲实是哀痛至极,可是若不将自己嫁了出去,自己的终身,与舅父的情怨牵缠,何日才是一个了局?
一想到舅父,伏寿的心就象被撕裂的疼痛。那高大伟岸的身影,英俊勇武的容颜,冷漠高傲的气质,还有明亮双眼中那若有若无的情意,都让伏寿胸中剧痛,无法喘息。
想到后来,伏寿心中更是伤痛,伏在轿中,放声大哭,直哭得柔肠寸断。反正女孩出嫁都是要哭的,这一次可以痛痛快快地哭出来,不必再强忍低声了。
以后若嫁到了夫家,只怕便不能再每日哭泣,否则若惹怒了丈夫,只的会挨打。
想到那传言中的丈夫,伏寿不由恐惧起来。都说自己要嫁的人脾气不好,喜欢喝酒打老婆,只是母亲急着要把自己嫁出去,又听了丞相黄尚的花言巧语,便不顾传言,答应了这门亲事。她又害怕自己舅父知道这件事,便抢着把自己送出门来,只要把自己嫁到那家门中,舅父便不好再干涉这桩婚事了。
“若是嫁过去后,让他知道我心里只想着舅父,会不会狠狠地打我?”伏寿迷迷茫茫地想着,恐惧地缩成一团,娇弱的身子都在微微颤抖。
“要是他日有幸遇到舅父,让他看到我一身的伤痕,他会不会有一点点心痛?”她的纤手用力握住胸前嫁衣,伤痛的泪水自少女明亮眼中缓缓流下,洒在大红嫁衣上,让它迅速变成了暗红色。
陡然间,前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直奔这边而来。
紧接着,送亲队伍的人惊慌地叫了起来:“什么人,难道不知道这是不其侯府的送亲队,竟敢冲犯车驾!”
一连串的惨叫声破空响起,伏寿闻声大惊,一时忘了哭泣,忙将轿帘掀开一条小缝,偷眼向外面看去。
在大路上,送亲队伍的前锋已经被冲得七零八落,许多人倒在地上,象是被奔马撞翻了。
一匹火红色战马狂驰而来,马上男子,身披大红袍服,头上戴着火红色头巾,连脸一并遮住,只有那熟悉的双眼,正在喷射着焦急的火焰,催动战马,飞速向这边驰来。远远看去,象是一团奔腾燃烧的烈火一般。
伏寿惊呆了,远远看着那熟悉的高大身影,感动的泪水自她一双明眸中洒落,布满了洁白的面颊。
不过转瞬之间,那火红战马已经冲到喜轿前,抬轿的几个轿夫都吓得呆了,看着那腰挎宝剑的蒙面壮汉,浑身瑟瑟发抖,几乎把肩上抬的轿子都扔到地上。
封沙冲到轿前,也不去理会恐惧的轿夫,随手掀开轿帘,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穿大红嫁衣的女孩,依然如分别时那般明眸皓齿,清丽绝伦,一张瓜子般的精致脸庞上,布满了泪水,便如梨花带雨一般,惹人怜爱。正痴痴地看着他,眼神迷茫,充满痴情与心痛之意。
看到这可爱的女孩已经消瘦至此,却更显得一双眼睛又大又明亮,封沙心中一阵痛楚,伸出手去,一把将她抱上马来,用尽力气,将她搂在自己怀里,紧紧地拥抱着她。
伏寿被他有力的双臂箍得无法喘息,轻轻地呻吟着,却不挣扎,反用尽力气回拥着他,紧紧抱住他的虎躯,将脸贴在他的胸膛,泪水如断线珍珠般洒落,浸湿了他的衣衫。
封沙将脸埋在她的颈间,半晌方才醒觉,抬起头来,看着四面百姓惊愕的面容,远处还有城中巡逻队远远向这边赶来,想到若被他们截住,那便大事不好,忙拨马转身,向来路疾驰而去。
众人见他抢了新娘便走,如梦初醒,大声呼喝,要那蒙面人将新娘放下来,不然那威名赫赫的武威王若得知他抢了自己的外甥女逃走,必然震怒,发动大军到处追杀,待得大军到时,便悔之晚矣!
那身上绣着“采花大盗”,摆明了身份的壮汉听了他们的喊声,不但不停,反倒催马跑得更快,如风般在大街飞驰而过,赶在巡逻队赶来之前,便已穿越几条曲曲弯弯的小巷,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伏寿被他紧紧拥在怀中,将脸埋在他的怀抱里,嗅着他那醇正的男子气息,几乎醉倒过去,满心里都是绝处逢生的喜悦。便似一个即将没顶的人,忽然被人从水中救起,而那救自己的人,更是自己一向心仪的男子。少女芳心中,已经被喜悦填满,再无别的念头,只是拼命地抱紧他,将俏脸贴在他宽阔的胸膛上,死也不肯也他分开。
火红战马奔驰了许久,终于停了下来。此时,他们已经到了一处院落,所在位置甚是偏僻幽静,倒无人能看得到他们逃到了此地。
封沙抱着怀中少女娇弱的身子,跳下马来,举目四顾,见院中空无一人,婢仆都被调走,想起昨日无良智脑带自己到这里来,道是此处幽静,足可金屋藏娇,那时自己还不明其意,现在看起来,倒是一步步地向他的圈套里走进去了,不由微微有些郁闷。
可是低下头来,看着怀中少女痴情的目光,羞涩的微笑,封沙心中一阵舒畅,被无良智脑摆了一道的郁闷立即烟消云散,只觉这一切都有了价值,不觉微笑起来,抱着她走进了正房。
在房中,一桌酒席已经摆好,酒菜尚温,做饭的厨师、婢女却已不见踪影。封沙暗叹无良智脑办事如此周全,也只得坐下来,让伏寿坐在自己膝头,伸手环抱着她,温声道:“你饿了吧,要不要吃些东西?”
伏寿原本伤心至极,出嫁前也无心吃饭,现在被他抢来,心中欢喜无限,听他这么一说,忽觉腹中确实饥饿,便红着脸,微微点了点头。
封沙随手拽去头上蒙面头套,便要解开衣衫,免得这么闷热。
伏寿乖巧地从他怀中跳出来,走到他身后,替他解开衣衫。忽然看到他背后绣的那几个大字,不由错愕,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封沙回头一看,见她那犹带着泪痕的清丽面庞上,已带上了一脸的欣喜笑容,便似鲜花盛开,艳丽无匹,一时看得呆了。
伏寿被他灼热目光看去,俏脸一红,低下头,将他那大红战袍解下来,挂到旁边的衣架上。
封沙一眼看到那四个金字,微微一怔,随即心中恍然,不由摇头苦笑。
伏寿为他挂好衣衫,红着脸,乖巧地坐到他的身边,小心地陪着他一起吃饭。
封沙一边吃着,一边看着她小心翼翼地模样,眼中充满笑意。伏寿感觉到他在看着自己,心怦怦直跳,却不敢乱动,只是低头吃菜,头都不敢抬起。只觉一阵柔情蜜意,在两人中间泛起,樱唇边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笑意,却努力低着头,不让封沙看到。
她低头看着自己,犹是穿着大红嫁衣,却坐在自己心仪男子身边,不由羞得脸色更红。呆在封沙身边,她已经感到平安喜乐,心中只盼这顿饭,再也吃不完才好。
封沙吃得快,很快就吃完了,转头微笑着,欣赏她轻浅细尝的可爱模样。伏寿羞红着脸,吃得更是小心,时间拖得更长,直到快要吃饱时,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哗,不由大惊,生怕是夫家派人追来了,慌忙将身子向封沙靠过去,贴到他的怀中,向他寻求保护。
封沙微微皱眉,随手将伏寿抱在怀里,拥着她走向门口,开窗看去,却正看到阳安公主刘华闯进院门,不由一惊,慌忙将伏寿放开,倒让她差点跌倒了。
伏寿满脸惶急悲愤之色,一进院门便四处打量,一眼看到那好兄弟抱着自己的女儿在窗子里面亲热,又悲又怒,却不好直接斥责当朝权柄最重的诸侯王贪花好色,只得指着女儿痛斥道:“小贱人!不守妇道,新婚之日,竟然和男人私奔,还在这里勾勾搭搭,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封沙被她指桑骂槐,脸色丝毫未变,只是微微苦笑。伏寿却是女儿家脸嫩,被他突然放开已经是立足不稳,再被母亲指着脸啐骂,更是羞得无地自容,失足跌坐在地,以新嫁衣红袖掩面,呜呜咽咽,哭泣个不住。
刘华快步走进院门,便向正堂而来,要揪住女儿狠狠教训一顿。她从来未曾打过女儿,如今见女儿竟然做出这等事来,心中羞怒,咬紧银牙,恨不得打她个体无完肤。
在她身后,一个明眸皓齿的少妇也跟了进来,看着屋中的夫君与自己出嫁前的闺中密友,惊得花容失色,想要揪住刘华,却已是来不及,只得跟着向前走去。
在最后面,走进一个人来。面容清俊,昂首挺胸,一脸正气。看着犯下过错的武威王,满面悲悯之色,轻摇羽扇,摇头叹息道:“唉,果然是少年好色,不该啊不该!竟然白昼抢亲,连采花大盗都做了,这都是我平日里教导不力,吾之罪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