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少女冰封般的表情在路楠恬不知耻的注视下终于有了变化，流露出些许嫌弃，但出口的语气却还是没变，透着讥讽与冷漠，“你们这种生物是不是都喜欢这种低级趣味？”

    “什么低级趣味？”路楠感觉自己头上顶着几个大大的问号，这女人突然出现在自己……梦境？意识深处？然后还见面就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真是叫人头大。

    “还有，什么叫‘你们这种生物’？咱们俩不都是一个物种？”

    路楠看了看自己，又斜着眼假装漫不经心地瞟了几眼面前的少女，这不知哪冒出来的从未见过的少女，用一种言之凿凿信誓旦旦的调调说出“你们这种生物”，好似这是一个不用争论的事实，路楠不由得拿自己和她比对一番，可除了容貌气质不同，还有两点生理上的差异，路楠实在看不出来两人有什么物种上的不同。

    “你们不就喜欢盯着美丽的异性看吗？男人喜欢看美女，女人喜欢看帅哥，都沉迷于这种最低级的肉欲中无法自拔。”

    少女的语气和她神情一样冰冷，附带着高傲，好似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审判与仲裁。

    路楠只听了她几句话，就想起他在地球读初中时的一个女孩，那个女孩是班里的学习委员，成绩名列前茅，老师们都很喜欢她，而路楠只不过是个成绩中下游又爱捣蛋的普通学生，爹不疼娘不爱，没啥亮眼的时刻，表彰会运动会的颁奖台上都看不到他的身影，他就是个透明人，比不得那个女孩的光芒万丈，路楠还记得为数不多的与那女孩的交流中，女孩也带着这种冷漠和讥讽，高高在上的姿态，好似她是个打了胜仗回来的将军，鼻孔朝天，那些匍匐在道路两侧跪拜的百姓才不值得她低下头去看上一眼。

    路楠知道那个女孩看不起自己，就好像女神看不起屌丝，那个时候那女孩确实就是年级女神，学习好长相乖，办公室里其他老师都羡慕班主任能有这样一个学生，路楠想那时候自己在那个女孩眼里就是个屌丝，学习不好也不会捯饬自己，又没什么才艺特长，整天就知道窜来窜去打扰别人说点白烂话。可屌丝也需要尊严，屌丝也不愿意一直受人白眼，被别人用那种语气和眼神对待屌丝也会难受。

    “至于我为什么说‘你们这种生物’，是因为你和我之间存在着难以想象的鸿沟，以你的榆木脑袋，永远理解不了。”

    少女一字一句原封不动地飘到路楠耳中，傲慢、冷漠、还带有丝丝嘲讽，这些词语此刻化为一道道实质的利刃，毫不留情地扎在路楠的心口里，让他胸口不断起伏，呼吸急促得仿佛下一秒就要顺不上气。

    “我真烦你们这种人，优越感爆棚，随时都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路楠原本低下的头突然抬起，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少女。

    “怎么？”少女好似感到有点惊讶，毫无波澜地迎上路楠锋锐带着哀怨的眼神，“我只不过是在陈述事实，你那颗幼小的心脏就感到刺痛了吗？”

    “就是不喜欢，哪怕你们真的能力比我强，各方面都强，但我还是对你们这种人感到厌恶。”

    “弱者总是理所当然地接受强者的馈赠，反过来又义愤填膺地唾弃强者的蔑视。”少女微微摇头，这个轻微平常的动作由她来做却显得优雅至极，“还有，别把‘你们’这个词用在我身上，因为你所有认识的人或是什么其他生物，都不配与我产生什么联系。”

    “噗嗤！”路楠突然笑出声来，好似憋了很久终于忍不住了，他的笑声越来越响亮，直到笑岔气，才捂着胸口大声咳嗽。

    “你还真别说，你确实和其他善于做这些表情、说这些话的人还不一样，哈哈……咳……咳咳……”

    路楠眼泪又一次出来了，可这次却不是因为悲伤或疼痛，而是他真的觉得好笑，好久好久他都没这么笑过了，眼泪都控制不住地跑出来庆祝。

    少女看着笑得慢慢弯下腰的路楠，眉头微锁，很快就舒展开来，她的眼眉如一幅烟雨朦胧的山水画，仿佛笼罩着一层神秘面纱，放在她精致的小脸上，有一种“只此合适其它不行”的适配感。

    少女的美丽确实是路楠生平所见，即便他很厌恶少女高高在上的样子，可至少在容貌方面，他也挑不出任何瑕疵，或许若是换个场景相遇，路楠可能魂都得被人勾走，可他现在是毫无心情去观赏这朵绝美清丽的花，先前少女感到被路楠盯着所以出言讽刺他，可那几眼实际上还是路楠见到美女后被无限削弱的版本，要是换在平常，路楠估计哈喇子都得流出来，之所以没说眼珠子瞪出来，是因为他没这胆子一直盯着人家看。

    可反过来，若是平常时候，路楠都不用面对这个少女，换做是个普通的美女，他就好似被下了哑巴药，只会偷偷摸摸瞄几眼，话是肯定没那么多的，更别说和别人针锋相对。

    “不一样的地方就在于……”路楠终于笑够了，他擦擦眼角残留的泪，“他们可没有你这么中二，净说些人听不懂的话，话里都是些什么‘不同物种’、‘鸿沟’这类的词，你是多想突出自己高出我们几个维度，关键你还一本正经，哈哈哈哈！”

    路楠此刻就像个受到刺激变得癫狂的人，实际上他确实受到了很大刺激，他直到现在也没能接受自己被那样丑陋的怪物像杀鸡一样戳开了腹部，轻易得犹如用发红的刀刃切割奶酪，又掉入一个轻柔温馨的幻境，破碎后又要面对一个毒舌的傲慢美女。

    往前数数，还有许多荒唐事在他身上切实发生，被怀疑是奸细中了“鬼门粉”，稀里糊涂的进入房间，一无所知地来参加验灵……还有变成一个襁褓里的孩子“穿越”到这个奇怪的世界，他每天用一个二十二岁的灵魂看着“自己”长大，好似一个卑劣的借宿者，在暗处偷窥着主人家的生活。

    没有熟悉的朋友，没有血浓于水的亲人，也没有相爱的人。

    就因为他保留了在地球上的所有回忆，那些回忆中的身影没有随他来到这里，所以他就被困在了记忆中。

    少女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没有说话，脸上犹如冰封，没有一丝表情，更像是一座天神的蜡像，清冷不带一丝感情，漠然俯视世间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