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陈旧腐朽的破规矩,是时候改改了
静静听着陈金吟诵。
王云面如土色,跟打蔫了的茄子似的,一下子委顿了不少。
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香…如此对仗,这般意境,只怕我穷尽一生,也写不出这样的诗作来…王云好像受到了致命打鸡,先前的骄傲荡然无存。
原以为,陈金只是个不通文墨的粗鄙刽子手,可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深藏不漏,搁这扮猪吃老虎。
诗赋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此乃洙泗学宫的弟子,经常挂在嘴边安慰自己的一句话。
而王云苦心推敲的这首《咏海棠》,原本是三月下旬,偶然所得的灵感。
他原想凭借此诗,一举突破七品,晋阶六品。
因此,格外用心。
推敲字眼,修修改改,这都六月初了,方才稍微满意。
像他这样的诗才,放在洙泗学宫,已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
可推敲了两月有余的得意之作,与陈金“随口”吟诵的诗文相比,如萤火之光,无法与日月争辉。
韩荆是个粗鄙武夫,虽然不懂诗,但目睹王云一副吃瘪的阴沉神情,情知陈金的诗作绝非等闲。
奈何武夫没文化,一句卧槽行天下。
“这王云可是洙泗学宫的儒家弟子,周大儒的得意门生,据说诗才惊人,想不到今天居然败给了陈大人。”
韩荆看向陈金的眼神里,多了几分钦佩之意。
身为读书人,王云自视清高,无论神情言语,都透着对他们这些武夫的鄙夷和不屑。
韩荆纵然再怎么不悦,也只能忍气吞声。
如今,见他在陈金手下吃瘪,让韩荆心头暗爽。
当即咧嘴一笑,故作不懂,贱兮兮地问王云道:“王举人,你觉得陈大人这首诗如何?”
不砂仁,却要猪心…韩司丞看似忠厚,有点蔫儿坏啊…陈金更不言语,在旁边静静地看着韩荆的表演。
“还、还行。”
王云脸色有些古怪,别过头去,显然有点言不由衷。
“比起王举人你的诗作呢?”
韩荆穷追不舍。
你好烦啊,能不能闭嘴,当心我打死你哟…此时的王云,只恨自己的境界太低,否则就能给韩荆下一道闭嘴的言灵。
支吾了一下,王云抬头望天,厚着脸皮道:“半斤八两吧。”
说这话时,他嫩脸一红,傲娇中又平添了几分娇媚。
“呵呵。”
韩荆嘿嘿一笑。
终于不再继续追问,以防王云受不了刺激,当场翻脸。
“陈大人,给我们长脸啊。”
韩荆挤眉弄眼的,悄然冲着陈金竖了竖大拇指。
“小意思。”
有时间请我勾栏听曲啊…陈金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经此小插曲,韩荆彻底放开,与陈金有说有笑。
而王云则是垮着脸,沉默不语。
一路相安无事,直抵刑场。
沿途没有任何阻碍,更没有反贼余孽的踪迹。
韩荆等人这才松了口气。
这次监斩的人,并非韩荆,是禁武司司正沈钧亲临。
与昨天斩首桑冲的场面相比,戒备明显森严了何止一个等级。
除了禁武司,斩妖司和屠魔司也都派了人过来镇场子。
甚至还有道家和佛门弟子,再加上王云这个儒家弟子,全都坐镇刑场。
显然是担心宋江余孽,冒死前来劫法场。
远处,仍有不少百姓,围观热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身为禁武司司正,沈钧与陈金不过是平级关系。
远远望见陈金来到刑场,沈钧立马起身相迎,举手为礼道:“陈大人,一大早就到府上打搅,真是过意不去。”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都是为朝廷办事,有什么打搅不打搅的,沈大人只管吩咐便是了。”
陈金笑道。
跟沈钧礼节性地寒暄了几句。
转头望向刑台上方,一个身穿囚服、身戴枷锁的魁梧大汉,如铁塔般,跪在地上,纹丝不动,一言不发。
光看这厮的背影,便有一种逼人的血光煞气,令人胆寒。
“这人便是反贼宋江?”
陈金皱眉道。
“不错。”
沈钧点头,“为了缉拿此獠,我们三司联手,可耗费了不少工夫。”
“我看卷宗上说,此番不是捉拿了不少贼人吗?”
陈金奇怪道,“为何只有宋江一人问斩?”
“青州一役,确实抓了不少谋逆贼子,有司论罪,罪魁祸首当斩者,除了宋江以外,还有十三人……”
十三人…发达了啊…陈金差点没能抑制住内心的激动。
“既然如此,为何不一起问斩?”
陈金忙问。
“哈?”
沈钧看着陈金,“镇狱司的规矩,不是一天只斩一人吗?”
“那只是我爹的陈旧规矩。”
陈金正色道,“如今是我执掌镇狱司,新人新气象,这陈旧腐朽的破规矩,是时候改改了。”
“我建议,以后甭管有多少斩刑犯人,都可一并拉来,一并受刑,也省了我开匣取刀的工夫。”
闻言,沈钧愣了一下。
陈浪死前不是说,他儿子对于继承祖业一事,一直心存芥蒂吗…这他喵的可不像是有芥蒂的样子。
沉吟少许,这才开口道:“倘若陈大人执意如此,我回去之后,便跟监正大人请示一下。”
“那就有劳了。”
陈金拱手道。
便在此时。
韩荆从后边走上前来,提醒道:“沈大人,陈大人,午时将至,可以准备开刑了。”
“好。”
沈钧一抬手,“陈大人,请。”
“请!”
陈金当仁不让,带着杨庚壮,便走上了刑台。
有了昨天斩首桑冲的经验,他也不怯场,从容了许多。
反正都是些罪有应得之徒,死有余辜,斩杀起来,毫无心理负担。
陈金径直来到宋江的身旁,打量了对方一眼。
“镇狱捉刀人?”
听到脚步声,宋江缓缓抬头。
但见他满脸虬髯,形容枯槁,浑身血迹斑斑,跟桑冲一样,在狱中明显受了不少折磨。
双眼已瞎,只剩下两个恐怖的血窟窿,看上去有些狰狞。
“是。”
陈金应了一声。
咣当!
反手取下刀匣,立于身前。
“宋某能死在镇狱七杀刀之下,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宋江语气平和,神态松弛,完全不像是那种食人心肝的大奸大恶。
但,《镇狱谱》的定罪,断然不会有错。
“呵呵。”
陈金笑了笑,“实不相瞒,昨天死在镇狱七杀刀之下的人,是个猥琐至极的采花贼。”
“记得有一次,过年的时候,我老爹还用它来杀过猪。”
“所以,死在镇狱七杀刀之下,其实没啥可以值得骄傲的。”
宋江:“……”
原本他还想在临死前,自己给自己挽尊,不料却被陈金无情浇灭。
这让宋江一下子就不淡定了。
差点当场发作出来。
尼玛,老子一世英名,临死了居然跟采花贼、过年猪待遇相同…幸亏他的一双眼睛已经瞎了,否则非得一眼瞪死陈金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