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逆子

第6章 张汤,竖子!

    拉了小半个时辰的犁,酣畅淋漓的出了一身臭汗,霍去病心情大好。

    他箕坐于地,大口吃着刘据‘进贡’的羊肉、酥饼,一脸的受用:“据啊,还别说,你设计的这汉犁还不错。”

    刘据蹲在霍去病身边,十分狗腿子的递上一碗清水:“去病表兄,喝水。”

    霍去病接过水碗,一饮而尽:“舒坦!”

    刘据的脸上,满满的都是崇拜、仰慕之色:“表兄太厉害了,你这力气,啧啧,比两头牛还要厉害,怪不得父皇封你为冠军侯,可不就是勇冠三军啊!”

    平日间,这种阿谀奉承之言,霍去病可是早就听腻歪了,不过,同样的话语,在一个七八岁的小屁孩儿口中说出来,那感觉,肯定就不一样了。

    “据啊,你要好好吃饭,记得多吃肉,”霍去病将一只手放在刘据肩头,胡乱揉捏好几下,“瞧你这瘦的……等你能骑马射箭了,表兄带你去揍匈奴人。”

    刘据满脸欣喜,心下却是好一阵吐槽。

    堂堂大汉战神,冠军侯,趁着说‘心里话’,竟然在表弟的衣服上擦拭手上的羊脂与泥污?

    要不是因为你太帅,而且,孤还打不过,定当……嗯,定当原谅你!

    “去病表兄,咱们捣鼓的汉犁还不行啊。”

    刘据学着霍去病的样子,箕坐于地,慢慢喝着清水:“首先就是材料,最好是榉木、橡木,要么,水曲柳也行,此外,还得弄一个铁犁铧。”

    “最好能搞些工具,像什么斧子、锯子、推刨、凿子…表兄,你是冠军侯,这点小事应该没问题吧?”

    霍去病哈哈大笑:“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走,表兄带你去搞材料……”

    ……

    张汤领命出了未央宫,大踏步的来到椒房殿附近的‘案发现场’,却发现‘犯罪嫌疑人’早已离去,只留下一地的狼藉。

    “仔细丈量损毁药圃面积,记录在案。”

    “这些木料、斧头一律收集起来,记录在案,还有那几根骨头和水碗,也收起来。”

    “这一架木犁,咦,这一架木犁还挺有意思……”

    两名绣衣使者忙碌着,又是丈量受损田亩,又是打扫卫生,张汤却蹲在那架简易木犁旁边,仔细观察着。

    不得不说,太子制作的‘汉犁’还真是粗陋,七八根不知从哪里搞来的木料,简单加工一番,用绳索、木楔等勾连起来,乍看之下,简直就是一堆废柴。

    然而,张汤是什么人?

    这货可是连老鼠都要‘严刑拷打’的狠人,熟知历代律法,知农事,晓天文,精算术,熟知几十种方言和‘外语’,其眼光自然不同凡响。

    很快的,他就从一架十分粗陋的木犁上,看出了很多问题:“此物整体构思借鉴了耒耜,但又比耒耜更加实用、节力,一头牛马估计便能拉动……犁梢所用木料为榉木,自然弯曲,应该是从车架上拆下来的;

    犁辕所用木料为水曲柳,上面残留一些红漆痕迹,应该是在回廊护栏上拆下来的;

    犁底木料为梨木,宽半尺二寸,长二尺一寸,厚三寸,有明显漆痕,略带暗香……”

    张汤俯下身去,将鼻子凑在木犁底座上,仔细闻了几下:“记下来,犁底木料出自椒房殿,应该是案几之一角。”

    负责‘笔录’的绣衣使者闻言,手一抖,差点把刀具和竹简给丢出去:“廷尉,真是椒房殿的物件?”

    张汤面无表情的说道:“是。”

    “太子和冠军侯好像去少府诸冶监了,”另一名绣衣使者转头看向张汤,“廷尉,要不要前去捉拿?”

    张汤点头:“捉!”

    两名绣衣使者前去少府诸冶监‘捉拿’太子和冠军侯,张汤则骑着一匹瘦马,‘得得得’的前往宣和殿搜集证据。

    结果,刚来到宣和殿外,张汤的脸就黑了:“这是、石庆家的马车?怎的被人拆掉了一面车辕?”

    此外,马车上的套索绳子,也被人给解下来带走了?

    两匹拉车的青色小母马,在没有了绳索的羁绊后,自然便会循着花园、药圃和庄稼地溜达,胡吃海喝,也不知祸祸了多少花卉草木。

    未央宫、长乐宫一带,并无多少高大树木,却又开辟了不少良田,种植一些花花草草和庄稼,以免皇宫之人不知农耕稼穑,忘了根本。

    结果倒好,那些贵人们精心栽植的花草庄稼,竟便宜了两匹小母马,偌大的未央宫,都快变成牧场了。

    ‘看看太子干的好事!’

    张汤看得眼角抽搐,却还只能跑过去将两匹小母马牵回来,用一截绳子将其栓在石庆家的马车上,这才大步走进宣和殿。

    然后,他的脸就更黑了:“太子太傅,您如何变成了这般模样?”

    偌大的宣和殿内,太子太傅石庆孤零零的坐在东席之上,身边的竹简堆积如山,都快将老头儿湮没了。

    昔日又矮又胖、红光满面的石庆,此刻看上去却十分的凄惨,披头散发,形容枯槁,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尤其触目惊心的,则是老头儿的眼眶深陷下去,两颗充血严重的眼球,竟似两团猩红色的小火苗,一闪一闪的,甚是骇人。

    “是廷尉啊,”石庆缓缓抬头,直勾勾的盯着张汤,“汝可知晓,何为实事求是?”

    张汤愕然片刻,拱手道:“略知。”

    石庆喟然长叹,幽幽叹道:“果然如此,果然如此啊,怪不得某家治理沛郡时,有百姓人挡路辱骂,言说某不知农,死读书,空负一时的好名声。”

    “呵!”

    “樊迟请学稼,子曰,吾不如老农,请学为圃,曰,吾不如老圃,子曰:小人哉,樊须也!”

    “子曰,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敬;上好义,则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夫如是,则四方之民襁负其子而至矣,焉用稼?”

    “子曰的不对啊!”

    “不知农耕稼穑之事,何以养民?不知百工之事,何以富民?不知兵家之事,何以强兵?不能养民、富民、强兵,要尔何用?”

    “尔俸尔禄,民脂民膏。”

    “空谈仁义礼智信,妄议齐家治国平天下,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要尔等何用?要尔等何用?”

    “哈哈哈,要尔等何用也!”

    “……”

    在一阵长笑声中,太子太傅石庆猛的站起身来,将手中一卷‘礼运篇’远远掷出,劈面砸向张汤:“要尔等何用!”

    张汤顺手接住那一卷竹简,惊疑不定的问道:“太子太傅,您这是……到底发生了何事?”

    这糟老头子、疯了?

    石庆却不再理睬张汤,只是仰面向天,‘嗬嗬嗬’怪笑三声,跌坐在地上:“张汤啊,我好像明白了一些事情。”

    张汤走上前去,皱眉问道:“最近一段时日,太子言行狂悖不羁,多有离经叛道之举,太子太傅,您……”

    不料,还不等张汤把话说完。

    ‘呜’的一声。

    石庆手中的拐棍倏忽一闪,照着张汤的额头,狠狠的就是一记暴击:“张汤,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