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逆子

第12章 老师,您没事吧?

    次日一大早,犹在梦中的刘据,被阿母卫子夫一声‘竖子’就给唤醒了。

    “竖子!”

    “还不起来受罚!”

    他迷迷瞪瞪的睁开眼,一脸茫然的问道:“阿母,发生什么事了?”

    “什么事?呵,你还不知道什么事?”卫子夫一把掀开儿子的被子,捏着他的耳朵问道:“昨日,你干什么去了?”

    刘据登时明白过来,事情败露了……

    “阿母,昨日听了太傅讲授的学问,茅塞顿开,便忍不住出去实践了一番。”

    他一脸无辜地说道:“阿母,您可不知道,太子太傅石庆的学问实在太高明了,我感觉比子曰的还好听;

    他说啊,死读书,读死书,都没什么出息,更没什么出路;

    所以,老师便经常教导我,说这做学问呢,便须实事求是,须做到理论联系实际……”

    眼瞅着儿子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皇后的脸色变化不大,可捏着他耳朵的手指,却不听使唤的开始使劲:“哦,这么说,是老师的过错?”

    刘据连连摇头:“不,不是老师的错!”

    皇后眉头一挑:“嗯?”

    刘据‘嘶’的吸了一口凉气,只觉得右边的耳朵猛的一疼,感觉快要被阿母给撕破了。

    他大声说道:“阿母,我觉得老师讲授的学问很好啊,他没错,太子太傅那么好的学问,怎么会错呢?”

    “阿母,哎哎哎,疼!”

    “真的,我的老师没错,我也没错,他讲的就很有道理啊!”

    “理论就是要联系实际……”

    刘据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终于把皇后给气笑了:“太子太傅教你偷砍椒房殿的护栏?教你拆了他自己的马车?”

    “还有,是石庆教你与霍去病、曹襄等人交往的?”

    刘据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原来,阿母生气的真正原因,并非是逃课搞科研,而是担心太子与外臣交往密切,容易引来皇帝不快……’

    “阿母,其实您没必要为此而担心,”他摸着自己火烧火燎的耳朵,道:“我是太子,若是太过柔弱,温驯,父皇才会真的失望。”

    “阿母您放心,我不过是想为咱大汉做点有意义的事情,只要能有个好的结果,父皇不但不会责怪,反而会更加喜欢孩儿。”

    “对了阿母,您知道吗?”

    “我制作的耕犁真的很厉害,不要说一头牛,就是一头骡子、一头西域驴子都能拉动!”

    皇后的脸上,渐渐露出一丝微笑,不过很快的,她就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据儿,今后在老师那里读书,用点心,再不要胡闹了……”

    ……

    小半个时辰后,刘据蹦蹦跳跳的来到宣和殿,看见门口停着一架十分豪奢的‘驾六’车辇,不禁吓了一大跳:‘刘彻来了?’

    不过,怎的不见御者和其他仪仗?

    汉帝国的前几任皇帝,包括高皇帝刘邦、文皇帝刘恒、景皇帝刘启,相对来说都很勤俭,对车辇、宫室和服饰等并不是很在意;他们几位,似乎只对美人感兴趣。

    到了刘彻这一代,却一下子就变了。

    这位暴躁老父亲啊,他好像对什么都感兴趣,只要是天底下美好的事物,美食,美酒,美人(男女),美轮美奂的车辇,美好的服饰……他全要!

    刘据来到门口,探头探脑的向内张望,并未看见刘彻的踪影,却发现‘教室’里多了三个小屁孩。

    刘闳,刘旦,刘胥……谁把这三个小鼻涕虫给送过来了?

    这不是胡整么!

    他突然就明白过来,为何之前阿母卫子夫反复叮嘱,今后在老师这里读书,一定要用心,原来是她早就知道此事啊。

    能让三个皇子来宣和殿,陪着太子读书上学的,肯定只有刘彻。

    至于说其中有什么内涵…刘据根本就无所谓,管你是警告还是敲打,就凭这三个小鼻涕虫?想多了吧。

    历史上,对刘据的太子之位,真正产生了巨大威胁的,是尚未出生的刘髆和那个号称‘怀胎14个月’的刘弗陵。

    刘髆的生母是李夫人,他有两个舅舅很出名,一个叫李广利,一个叫李延年,好像都不是什么好鸟……

    “太傅,我父皇呢?”一看刘彻不在,刘据的底气一下就足了。

    他大摇大摆的走进宣和殿,对老师石庆躬身施礼,对刘闳等三个小屁孩直接无视之。

    石庆的脸色很差,披头散发的,身上的衣衫也满是褶皱,整个人坐在一大堆竹简中间,显得又瘦又小,甚是颓废。

    不过,当老爷子抬头看见太子刘据时,他的两只眼睛骤然一亮,大喜道:“太子,您来啦?”

    刘据一愣:“太傅,您这是……怎么了?”

    这糟老头子,不会是真的魔怔了吧?看他的眼神似乎有点不对劲啊。

    而且,这语气似乎也不对劲,怎的还带着一股子十分强烈的恭敬、欣喜……和狂热?

    石庆挣扎着站起身来,向前迈出一小步,又退后一大步,突然躬身施礼,口称:“石庆见过太子殿下!”

    刘据吓了一大跳,赶紧向旁边跨了一步,不敢受老师这一礼:“太傅,您怎么能给学生施礼?折煞学生了!”

    太子太傅石庆却呵呵一笑,郑重说道:“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

    “太子,老夫年过六旬,曾自负为天下一等一的读书人种子,傲睨天下,总觉得就算自己不能与先贤比肩,可也算是比董仲舒略胜一筹吧?”

    “直到与太子相遇!”

    “太子啊,虽说您的年岁尚小,但这一段时日里,您随口讲说的一些简单道理,便与大道暗合,堪称生而知之者也……”

    “……”

    刘据惊疑不定的瞅着太子太傅,试探着问一句:“老师,您、没事吧?”

    石庆摇头,十分真诚的说道:“太子,石庆此生,追慕先贤,以能读天下圣贤文章而庆幸;可是这读着读着,却又发现,这天下至理啊,是在圣贤文章之中,但同时又不在其中。

    太子殿下,您说的很好。

    实事求是,理论联系实际,这才是真正的大学问。

    故而,老夫退而思之,愿以太子为师,以百官为师,以百姓为师,以天下苍生为师,重新注疏儒家五经……”

    刘据:“所以呢?”

    石庆叹一口气,道:“所以,下个月初,老夫便要离开长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