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说一句话，白云曦就在自己伤害自己一次。

    李天泽轻声道：“现在，正在和我说话的白云曦，不是跟平时的你不一样吗？”

    “谁能证明那是真正的我？”白云曦否定道。

    这种问题毫无疑问的，没有人能给出令所有人都信服的答案。

    李天泽默默无言，他不能证明，这是只有白云曦自己才能做到的事情。

    “真实的我，是什么样的？总觉得很可怕啊。”白云曦颤声说道。

    她伸出手臂用力地抱住自己，即便如此，她的身体还是颤抖得无法遏制。

    “我，我不知道如果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最后会变成什么样。”白云曦低声说着，“那样的我可能会变得非常任性......”

    “或许我会没法好好地思考，或许会给别人添麻烦，或许会深深地伤害某个人。”

    “我很愚蠢，愚蠢得无可救药的那种。”

    白云曦重新抬眸看向李天泽，眼眸中充满着迷茫。

    “你好几次主动帮助了我，我曾以为你是跟我相似的人。”

    “明明一点都不一样，却蠢到纠结着那种极小的可能性，甚至产生期待。”

    李天泽眼眸微睁，到现在才明白了，为什么他会觉得白云曦很容易沟通——

    是因为她寻找着两人之间的共同点，拼命地配合我。

    “很蠢吧？明明自己改变不了，却还是会对其他人抱有期待。”

    “明明自己没法变成他人理想中的样子，还把自己的理想强加给他人，非常的任性。”

    “所以，别再说‘你做你自己就好’这种的，会扰乱我的话。”

    “不然的话，我会变得不知道怎么做才好。”

    白云曦向李天泽微微躬身，那是他见过很多次的，恭敬到过于恭敬的礼仪。

    “拜托了......”她这么向李天泽请求道。

    李天泽看着这一幕，明明完全没有必要，但只是为了保护自己暧昧的外壳，才对他鞠躬。

    之所以选择对他和盘托出，不是为了维持关系，而是她下定决心想切断双方的关系。

    一直以来感受到的违和感，白云曦矛盾的举动，李天泽总算清楚了会有那种感觉的原因。

    说着为了他人，行为上却不能贯彻的暧昧，肯定是‘想得到认可’。

    但是，那个又不是希望大家去认可表演出的白云曦。

    如果白云曦能把自己也骗过去，让自己也相信那就是白云曦的话，应该就不会这么痛苦了吧。

    白云曦，她实际上既不是在假扮自己，也不是想被他人需要，她只是希望能有人认可‘本来的白云曦’。

    李天泽的手不自觉的攥起，希望本来的自己获得认可，这种谁都理所当然拥有的感情。

    认为自己连那么做都不被允许的少女，李天泽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我不会再说让你把自身表现出来。”李天泽沉声道。

    “......嗯。”听到李天泽的声音，抬起螓首的白云曦露出有些气馁，又有些放松下来的笑容。

    “那种东西，不露出来也罢。”李天泽看着这一幕心想。

    李天泽静静地看着白云曦，轻声道：“在除我以外的人面前，你可以不表露出来。”

    “诶？”白云曦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刚才展现出的‘假面’消失了。

    李天泽轻笑了下，淡淡道：“不管怎么说我都已经知道了，所以你在我面前做自己就行。”

    白云曦有些激动地说道：“我刚刚说过了吧！别扰乱我。”

    李天泽目光温煦，轻声道：“必须做应该做的事情，没有那种规定。”

    “会给你添麻烦吧？”白云曦的声音像是喊出来的。

    李天泽笑着说道：“既然你也觉得我麻烦，那不是彼此彼此吗？”

    白云曦还是有些无法接受：“但是......”

    “如果真的有问题我会制止你，不过我倒是觉得不会有什么问题。”李天泽说道。

    “明明对我一无所知！为什么能说出这种话？”

    白云曦的声音很大，好在这个时间点这边没什么人，不用担心会不会被其他人听到。

    李天泽轻笑了下，柔声道：“真正的你，肯定是很认真的女孩子啊。”

    白云曦黑曜石般的明眸中闪过一丝惊讶。

    李天泽看着面前的白云曦，轻声道：“不管是平时的白云曦，还是现在的你，两者之间并没有本质上的差别，你都有在好好地为他人着想。”

    稍稍停顿了一下后，李天泽继续说道：“连想要讨厌我都做不到，这样的你会伤害别人吗？”

    “......”白云曦沉默了下来。

    李天泽微笑着，看向白云曦的面庞问道：“是这样的吧？”

    此时白云曦浮现出的表情——惊讶、愤怒、困惑，焦躁。

    “这种说法......”她露出混合着这一切情绪的表情注视着李天泽，“就是因为你会说这种话，我才讨厌你啊......”

    跟说出的话不同，白云曦的语气里没有厌恶的感觉，硬要说的话更像是在怄气。

    李天泽毫不动摇，轻笑着说道：“果然是这样啊。”

    “真是的，你这人怎么回事啊......”白云曦像是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她脸上的焦躁和气馁逐渐消失了。

    李天泽轻声问道：“那么今后也和现在一样就行了吧？”

    “......随你就是了，反正我也管不到你。”白云曦有些赌气似地说道。

    把东西整理完，锁好教室的门窗，两人向寝室楼走去。

    “那么，明天见。”李天泽说道。

    “嗯......明天见。”

    在寝室楼下分开后，白云曦目送李天泽直至他的身影消失。

    “......真的没关系吗？”白云曦看着李天泽消失的方向，“他会看着，真正的我？”

    白云曦的心跳再次加速。

    就算按住胸口，心跳也丝毫没有平息的迹象，悸动从指缝中满溢出来。

    “我讨厌这个......”只要和李天泽说话就会变成这样，感觉今天比昨天强烈得多。

    明明应该既难受又痛苦，实际上却让人感到温暖舒适，甚至想一直感受这种感觉。

    “真的可以这么做，真的没关系吗？”

    从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开始，就多次绝望，后悔。

    如果是这样，再绝望一次，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虽然到现在为止，还是没法完全相信，但还是尝试一下他说的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