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年根本没在意天乌说的什么。

    他心里只想着要不要先下手为强，砍死面前这个会说话的秃毛鸡崽子。

    哎！

    慢着，我似乎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事——这小鸡崽子居然会说话！

    李长年顿时瞪大了眼睛。

    兽之所以为兽，就是因为灵智低下，无法与人比量。

    寻常兽种，能清楚领会人的指示，便足可以称之为聪颖。

    而口吐人言，则几乎是不可能的。

    不过凡事皆有例外。

    李长年忽然想起从前听舅舅符子陵说过，高阶灵兽在凝聚灵智之后，有几率能口吐人言。

    难道这小鸡崽子是一头已经凝聚灵智的高阶灵兽？

    然而这个想法刚产生，就被李长年否决了。

    人虽然不能以貌取之，但兽却必须以貌取之。

    世间高阶灵兽，要么生得威武慑人，要么生得骏雅脱俗。

    似这等毛都长不出来劣种，怎么可能会是高阶灵兽？

    再说了，若它真是高阶灵兽，此时早已将我打杀，又怎会装模作样地质问与我？

    想到这里，李长年当即便要一刀劈下去。

    但常年养成的谨小慎微的心性，制止了他。

    面前这家伙虽不是高阶灵兽，但也确实能口吐人言，想来应该是有造化在身，没弄明白其底细之前，万万不能轻易对它动手。

    李长年平复了下心绪，拱手笑道：“哦，原来是天乌道友，失敬失敬，还望道友见谅。”

    “道友？”

    天乌心中一喜，思量片刻，“好吧，念你初犯，本大人便不予追究了。”

    然后挥了挥自己的小肉翅，“你走吧！”

    “……”

    李长年一动不动。

    走？

    这种情况下往哪儿走？

    天乌见李长年一动不动，心中一沉，但也不敢催。

    于是一人一兽就这么面对面地僵持住了，谁也不敢先动。

    半晌儿后，天乌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挪，然后说道：“既然道友不愿离去，就先在这里待着吧。”

    李长年点点头，“嗯嗯，好。”

    说完，他们心照不宣地各自把脸扭到了一边。

    与此同时，李长年握紧了柴刀，天乌绷紧了脚爪，都在互相堤防着对方。

    不过李长年却发现，自己并不占优势。

    他是人，眼睛生在在一侧，提防天乌只能用余光，还必须得往下瞟，否则看不见，着实很费劲。

    而天乌那家伙，很占便宜。

    那家伙的眼睛生在两侧，此时的它正歪着头，一只眼睛向下看着灵兽，另一只眼睛向上看着自己，毫不费力。

    李长年寻思片刻，然后轻咳了一声。

    天乌立刻把头摆正，脑袋上那根赤红翎羽直挺挺地立了起来，一对血瞳死死盯着李长年。

    “抱歉，这血腥气有些呛人。”李长年打了个哈哈。

    “哦，没事。”天乌表示理解。

    随后，他们又回到了刚才的状态，互相提防着对方。

    而这时，天乌突然发现，李长年的身体比刚才侧过来了一些，这种姿势下，李长年能较为轻松的观察到它。

    “好奸滑的小子！”

    原来刚才的咳嗽是故意的。

    一人一兽就这么一边提防着对方，一边观察着周边的动态。

    方才的地动山摇之后，血湖便开始沸腾。

    那五条自山巅垂下的锁链，也在急剧晃动。

    少时，只见那根黄金柱，开始慢慢上移，且随着黄金柱子的上移，血湖的湖面也开始抬升。

    湖中的血肉开始顺着五座矮山之间的空隙，不断向外流出。

    如李长年猜测的那般，血肉最终流进了广场的大沟里，趴在大沟两侧的灵兽，顿时欢欣不已，发出阵阵嚎叫，然后把头插进稠乎乎的血肉之中，肆意地吞食。

    这景象骇人心魄，匣子沟的惨状，不及其百分之一。

    或许是心中早有预料，李长年神色平静，那样子就像是在看喂猪一般。

    少年的神色被天乌尽收眼底，让天乌更加警惕了。

    面对如此景象，居然神色如常，这小子绝对不是泛泛之辈！

    李长年此时心中也在疑惑，都是此地的灵兽，为何下面的那群家伙体型那么大，天乌却像个土豆蛋子？

    难道这小鸡崽子挑食？

    李长年轻咳了两声，问道：“道友，你不打算下去享用一番吗？”

    天乌闻言，小脑袋上的那根翎羽当即立了起来，嫌弃道：“哼，如此污秽的血食，本大人不屑一顾！”

    李长年心中惊疑，凡人的血肉不屑一顾，难道还想吃仙人的血肉不成？

    小鸡崽子，口气不小。

    不过……听它话里的意思，它好像也不是本地鸟，否则怎会如此嫌弃“本地特产”？

    这时，天乌反问道：“倒是你，费尽周折来到这里，不就是为了这口血食，怎么临到眼前了，却又不敢下口了？”

    李长年闻言惊心。

    听这话的意思，难道曾有修士到此，饮食湖中血肉？

    嘶……

    如此看来，这并非是寻常的凡人血肉，而是经过精心炼制，对修炼有裨益的血食补物。

    是了，怪不得周遭的血腥气中有灵力混杂。

    而且这也解释了为何这些灵兽吃得这么香，长得这么大——补的。

    “道友误会了，我只是偶然游历到此，鄙人对这些污秽的血食，并不感兴趣。”李长年有样学样地回答道。

    他们都不清楚对方的底细，所以一言一行，都十分谨慎，也都充满了试探。

    每句话都漏出一点信息给对方，看看对方的反应。

    天乌听到李长年是游历到此，且不食血肉，当即眼睛一亮，“这么说来，道友不会在此地停留？”

    这是什么意思？

    它不希望我在此停留？

    难道这里有什么宝贝，它不想让我知道？

    “正是，明日便会离去。”李长年将计就计，点头应承道。

    “那你能那我带上吗？”

    “？”

    李长年闻言一愣。

    天乌见状不对，立马改口，“道友不要误会，其实我正有意游历人间，相见即是缘分，不如你我结伴而行，路上也有好个照应嘛。”

    这种鬼扯的理由，李长年自然是不信的。

    不过这倒是个弄清对方实力的好机会。

    随即说道：“那太好了，只是有个问题，在下最喜欢游历人间凶险之地，其间危机重重……所以冒昧的问一下，天乌道友修为几何？可有自保之力？”

    “呃……”

    天乌迟疑片刻，道：“可与元婴一战！”

    “……”

    “道友你呢？”天乌反问。

    “斗杀金丹，不在话下。”

    可与元婴之战，表示其修为仅次于元婴境，乃结丹境圆满。

    而结丹境圆满，便是金丹修士，也称真君。

    两个家伙牛逼吹得可谓是半斤八两，势均力敌。

    正此时，下面广场上的灵兽吞食血肉太过瘾，兴奋地甩起了头，掀起大片血雨。

    血雨从天而降，淋了李长年和天乌一头。

    李长年这下知道了，原来巨树枝干上的血肉，是怎么来的。

    “……”

    “……”

    两位“金丹修士”相互对视，场面很是尴尬。

    “噗，凉快！”

    李长年先声夺人，用手抹了一下脸上的血，咧嘴一笑，然后故作好奇地问道：“道友为何不躲？”

    “呃……不是不躲，只是想感受这人间烟火。”

    “……”李长年怔住。

    草，这么好的说辞，我怎么没想到呢？

    对比自己的“凉快”，在气势上明显是高了一头啊！

    一人一兽，相视一笑。

    斗智斗勇了半天的他们，都看出了对方的真正实力——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