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门总舵主打穿清末

十一 食夜粥 传刀法

    喧嚣扰攘的锣鼓大戏上演了一出又一出,直演到了将近子时方才完事。李春初早就不看,辞别戏迷陈掌柜,向凤凰仪的班主讨了一间空余的舱房,自己独个儿到里面修习基础的少林易筋经的站桩吐纳功法。

    李春初从四川出来到广东,奔波了许久,今天在凤凰仪戏班里,反而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一场轰轰烈烈的锣鼓大戏把他的紧绷的神经解脱了出来。

    筹划的大事决不能急功近利,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发展洪门的力量也需要扎扎实实去做。否则就像周瑜夺荆州一样,欲速而不达,容易出现赔了夫人又折兵。

    所以,他今晚沉下心思修习吐纳功法。

    修习完了一十二势易筋经之后,他又在舱室里面打了一套七星拳活动筋骨。待到全身都微微有些发热,气血运行了起来,李春初便准备去睡一会儿。却是听得舱房门被人轻轻叩响,李春初打开舱门一看,李文茂正搓着手,有点不好意思地站在门口,神色很是恭谨。

    “哦?李老板,身子已是大好了吧?”李春初微笑道。

    李文茂一条铁塔也似的人却是立刻矮了半截,躬身道:“打搅仙长休息了。”然后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戏班收了戏。伍家老爷赏下宵夜,小人过来相请仙长一起喝一碗夜粥。”

    李春初轻轻扶起李文茂的身子,道:“李老板有心了。贫道也是有些肚饿,却是也来叨扰一碗,与凤凰仪的朋友们亲近亲近。”

    李文茂立刻喜形于色,开心的紧。

    在前头引路,一边带路一边说:“仙长,我们这些唱大戏的人,又要练功练武,又要整理船上的东西,常常睡得晚,腹中饥饿,便寻些宵夜落肚。通常就喝碗粥吃点粉也就罢了。今儿伍家老爷赏下许多粥水和肉食,也让班中子弟都开荤了。而且,伍家的厨子据说还是御厨回乡,手艺据说好得紧,小人也想让仙长也来尝尝鲜。”

    他一路絮絮叨叨,热情得很。

    李春初当然知道李文茂的心思,自己治好了他的风疹病,这次演出就不至于砸招牌,对于常年演戏的戏班子来说,不说恩同再造,也是帮了大忙,而这些红船子弟、戏班之人,都是被视为下九流的,难得有人对他们好,自然也是热心肠地回报回来,虽说只是一碗粥,一顿宵夜,却是真正将李春初当成自己人看待了。

    李春初心中也是欢喜,只有得到认同,才能够让这些人加入洪门,为洪门反清大业出力。

    说着话,两人已经到了船舱的大厅之处。

    大厅里人头攒动,整个凤凰仪的戏班里男女老少都齐聚在此,但却是无人高声喧哗,显得很有秩序。

    李春初微微有些讶异。

    李文茂引着李春初到了大厅,却是将他带到了船头最大的一张桌子旁,桌子上杯盘罗列,摆着白斩鸡、烧鹅、脆皮烧肉等不少吃食,坐下的人面前都有一个大碗,里面盛着一大碗粥水,粥水里还放着白雪雪的鱼片、焦黄的油条、黄灿灿的蛋丝、还有花生、叉烧,上面洒着一把绿灵灵的葱花,喷香诱人。

    李文茂请李春初坐下居中,他和班主二人左右相陪。

    这一大桌上竟只有他们三个。

    李春初忙站起身来想客套一下,李文茂却是纳头就拜,道:“文茂感念仙长相救之恩,当请仙长上座,切勿推辞,坏了凤凰仪上下的感激之情。”

    这下,反而是让李春初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举手之劳,修道之人本分而已,李老板如此大礼,何以克当!”

    李文茂和班主两个左右上来扶住李春初,道:“仙长医术高明,当请上座。”

    李春初略一思忖,却是推辞不过,便坐下了。

    李文茂道:“仙长云游到广州时日想必不长,若是得闲,不若在凤凰仪盘桓些时日,文茂也好领仙长游玩一番这广州府的山山水水。一尽地主之谊。”

    李春初笑道:“怎好打扰戏班?”

    班主却是笑道:“仙长在凤凰仪,是我凤凰仪的面子有光。”

    李春初心里却是觉得奇怪,自己医术治病,虽然是有些恩德给凤凰仪,却也当不得这般的盛情,想必其中有些什么缘故。

    这时候,李文茂挟了块白斩鸡最肥美的一块鸡肉,在葱姜酱油碟子里蘸了蘸,放到李春初面前的小碟子里,殷勤地笑道:“仙长,请尝尝我们广州府独有的白斩鸡。”

    李春初笑了笑,没有去挟来吃,而是从袖子里掏摸出一对金钩挂在耳朵上,撩开胡子,露出嘴巴来。

    李文茂却是猛然怔住了。

    他站起来,却是沉声道:“太公八十知文王,其情其事释家亲。”

    李春初慢条斯理地咀嚼下那块肥嫩的鸡肉,朝椅子后一靠,道:“清不清兮明不明,双鞭打落几州城。五虎大将一齐到,反灭清朝去复明。”

    李文茂和班主二人皆是身子一震。

    李文茂颤声问道:“哪儿出生的?”

    李春初道:“我出生在洪花亭桃树下。”

    “什么时候出生的?”

    “我生于甲寅年七月二十五日。”这是天地会成立的纪念日,等闲普通人是不知道的,便是洪门兄弟里面不是核心高层也不清楚这个切口的意思。

    李文茂和班主忙齐齐躬身伸出“左右手”施“三把半香”礼。

    李春初也站起来回礼道:“竟不知是洪门兄弟当面,却是唐突了!”

    也不待他们用切口来问,李春初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盖过印章的凭证白布、三个铸有“洪英通宝”四字的洪钱、一条九寸长的红丝线和一把白扇。

    白色纸扇展开盖在一个粗瓷茶杯上面。

    李春初便朗声道:“谁人知我识变通?无限词语写在中。老母替花交付我,但得为号访英雄。手执清风扇一只,变化阴阳少人知。谁人识得此白扇,弟子当来拜谢天。梨花宝扇辅前朝,冲锋破阵杀番妖。面面清风清白字,洪军得胜扶明朝。”

    这三首诗念出,却见凤凰仪上百男女齐齐躬身施礼,道:“参见总堂大爷!”

    李春初还了一礼,道:“贫道是忠义总堂护剑堂堂主李昌!见过洪顺堂各位兄弟姊妹!”

    他这一说,吓的从李文茂、班主等凤凰仪的一班儿男女齐齐单膝跪地,道:“钦差大爷万安!”

    广东堂又称洪顺堂,对外则是称三合会,虽是天地会全国数得上的势力,但毕竟是李春初身份太高,自然是个个礼敬有加。

    李文茂这下不仅是恭谨有加,更是两眼放光,道:“看到李堂主挂上金钩,小人就在猜您是不是名震江湖的四川大侠,总堂高手,果然小人招子算亮,总算没有错认。”

    李春初呵呵一笑,道:“不过,贫道却是没有想到凤凰仪上下这么多人竟都是洪门的兄弟。”然后他一招手道:“各位都安坐吃宵夜,都是自家兄弟,不必生分拘礼!”

    这时候李文茂忙扬手道:“都坐,都坐,坐下吃粥,吃饱了明天大家还都要练功呢!”

    凤凰仪的整班儿男女都坐下恢复了吃东西。

    李春初道:“文茂兄弟,班主爷,我看凤凰仪戏班里的兄弟们个个都有武艺在身,人人都是筋骨强健,能打能拼的,且似有军法布勒,莫不是二位所教的?”

    班主接口道:“我们这凤凰仪的兄弟都是洪顺堂的,文茂是红棍,我们都属他麾下。”

    李文茂道:“也没有什么军法,不过是因为我们都是戏班里面,各个人都有自己的角色,长久下来,分派严谨,自然而成。说起武艺,李堂主是天下顶儿尖儿的武林高手,哪里敢在您面前说武艺,我们不过是些三脚猫的本事,用来戏台上耍花枪而已。”

    李春初一笑道:“能把花枪耍好也是不简单的!”

    “我看你戏班里耍花枪都是用六点半棍法对打,便是在广州府里的绿营兵恐怕也未必是你们的对手。”

    李文茂道:“毕竟只是戏班,哪怕是打真军,也不是战场搏杀,也不见得能胜得了敌人。”

    李春初道:“这有何难?今晚吃了宵夜,你带几个身手最好的兄弟,找个地方,我传你们几招刀法,无论布阵厮杀还是单打独斗,只要不对上技击高手,必能一刀结果了去。”

    李文茂两眼一亮,站起身来,又想拜谢。李春初一手就将他扶住,道:“不必如此。这次你广东三合兄弟起事之事已全盘告诉了贫道,总堂派我来,就是扶助你们起事的,这等事情不需谢我,倒是起事之时须得小心。”

    李文茂垂手而立,道:“是!”

    这时候班主笑着推过来那碗粥水,道:“堂主爷,尝尝我们广州疍家的小玩意儿,这是艇仔粥,颇是鲜美好喝,外省却是没有的。”

    李春初道了声谢,用瓷羹舀了一口,轻轻吸溜进嘴,觉得香滑绵软、清甜鲜美,与川中的粥却是大大地不同。

    欸乃声中,红船已是停回了玉带濠的河涌里。

    此时,热闹的广州城也已是寂静了下来。

    只有天上的满天星斗映着河涌里粼粼的水波而熠熠生辉。

    李文茂和三五个演武生的戏班中人,一人一口单刀肃立在船上宽阔之处。

    李春初掂了掂这口刀,虽没有开锋,但也有五六斤重,正是可以用于战场拼杀的兵器,而且是一口俗称的“鬼头刀”,刀背厚面阔,分量沉重,宜于劈砍,比起普通腰刀更适合沙场征战。

    李春初舒了口气道:“此乃是刀法秘传一步三刀,简单至极,却也杀伐狠厉,我今夜便传与你们,却不可随意轻传出去,你们几个学会杀清军中的难缠角色即可。”

    这几个人都齐齐躬身道:“是!”

    李春初站在那里,左脚在前右脚在后摆了个姿势,左手于身前,右手握刀置于身后,突然李春初右脚向前迈出一大半步,同时右手刀顺势由后向前,朝左侧上方抹刀而去,只见刀势如电,直逼李文茂咽喉,以李文茂的身手却是几乎招架不住,李文茂只得脚步后退。而此时李春初的第一步右脚仅迈出大半步且尚未落地。紧接着李春初右脚上步落地,右手紧接第一刀之后前刺而出,却只是在李文茂宽阔的胸膛上轻轻一点,并不用力。紧接李春初左脚向前再上一步,同时,身体右转,右手顺势反握刀回身向后,向下方刺出第三刀。

    这三刀一气呵成,速度快若闪电惊鸿一般。

    李春初沉声道:“你们先练这一式,还有两式,将这一刀先练会了罢!”

    “是!”几个人虽说实战未必多,却也是身手极为敏捷的练家子,只觉得这一式简单至极,哪里需要学?眼中都有些疑惑。

    李春初嘿嘿一笑道:“你们以为简单?我告诉你们,刀法用来杀敌却是越简单直接越好,可不是你们在舞台上耍套路。要知道,刀之击杀,贵在直接,不招不架,经取目标,横纵回环,兼刀夹枪,一击必杀!”

    李文茂终是武功强悍,领悟的也快,登时便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李春初冷笑道:“关王爷在万马军中斩颜良之时,难道还要耍几个刀花?自然是马到刀到,便斩了颜良。若是颜良华雄跟关王爷大战八百回合,酒都冷成冰块了!”

    这几个武生都并不笨,被李春初如此一说,立刻就应道:“道长说得是!”

    李春初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嗯!可看明白了招式?可需要我再演示一遍吗?”

    李文茂和那些武生们齐齐道:“看明白了!”

    “好,那就每人先练二十遍,熟悉一下。”

    “是!”

    这时候,李春初忽然转过身看向远方,淡淡地说:“可是看够了么?出来吧!”

    李文茂和几个武生却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么晚了,又是夜里,居然还能有人偷看,不会是道爷搞错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