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门总舵主打穿清末

十七 拜山洪顺堂

    却是见李春初道袍猎猎,在风中飞舞。

    水榭之上,一众人都听他打叠起两根手指,如此这般,这般如此,侃侃而谈。

    便是本觉得他是在忽悠伍家的周道民也不禁听得入神。

    “哎呀呀!今日听得李法师一番话,方是知道这整体系统安排是什么道理!崇曜真真是想也想不清楚,想也想不明白,却是得法师这般指点,竟是觉得无一不中,无一不明。”伍崇曜点头看向伍崇亮道:“九弟,你素来精明强干,这事情便按法师指点,你去拟一个条陈,进行整体系统安排,必须时日钱粮家口都精当到位,七日之内交我,然后便由你起头去办理此事。切不可泄露于外,尤其是官府和洋人。关系到我伍氏家族的性命未来,必须小心行事。在座诸位,若有泄漏者,必以家法刑之!”

    伍崇亮低头道:“小弟必不负家主所托!”

    伍崇曜转过身来道:“法师今日指点实是我伍氏家族的大恩人,说不得,法师有何所请,我伍氏家族尽全力相助。”

    李春初云淡风轻地一指:“贫道这个徒儿也算是安徽地方豪商,独缺海外渠道,贫道但请伍氏助其海外游历,使他也一学海外经商之术。”

    “这——”伍崇曜呆了一呆,道:“法师,这是——”

    “此事拜托良公了!”

    伍崇曜甚至一时都无法想象付出的代价竟然是如此轻微。

    李春初道:“良公,贫道栽培小徒经商海外,当然不是与伍氏相争,也无需争,他与贵家都是贫道修行中的助力,待到其时,都是要以钱财相助贫道的。”

    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会是问题,钱不能解决的问题才真的是问题!伍崇曜早就明白这一点,就算出再多的钱去解决。

    那么现在李大法师的未来的问题就不是什么了不起的问题!

    伍崇曜忙拍板答应,一时间宾主尽欢。

    李春初告辞而去,伍家只奉上百张百两银票作为一点小小意思给李春初赏人用。然后,伍崇亮又派人送了一大批各色礼品上了周家舫船做回礼,并顺带把周家的货物都吃进。

    这个交情就这么定下了。

    李春初次日换了一身普通的灰色道袍,去松鹤楼等陈满堂。

    陈满堂并未失约,却是寻了一艘乌篷船,亲自来接李春初。到了船上,陈满堂道:“山主在佛山镇等道爷前去,小人奉命来接道爷!一切都等山主与道爷分说。”

    李春初也不在意,只与陈满堂说说些江湖逸闻。

    水声潺潺,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却是船停了下来。陈满堂和李春初两个走到船头眺望,却是见河道上横着几艘沙船,正在设卡抽厘金。

    抽厘金的却不是官府的差役,只是几个左青龙右白虎老牛在胸口的混不吝的汉子。

    陈满堂道:“这是些‘大天二’,乡中无赖汉罢了!想必是他们的首领在南海县有些手脚,包了这些厘卡,从过往的船上打些秋风而已。犯不上和他们计较。”然后转头吩咐划船的船老大道:“这里的厘金是多少,给他们。”

    船老大苦笑道:“值百抽五,这一路上到佛山登岸有四个厘卡。虽然船上是陈大人和李道爷,恐怕这些‘大天二’还是要收点常例钱去。”

    陈满堂有些不高兴了,道:“成班契弟,作反!拉佢哋入班房!”

    船老大苦笑着对着河道上那些司事和巡丁喊:“冼司事,这趟船我送的是按察使衙门的陈大人,也要交厘金吗?”

    “嗵、嗵——”从沙船上跳过来两个人,都是一副衣衫不整,纹身刺青的汉子,为首那个上了船来,见得陈满堂长衫飘飘,却是有些狐疑。问道:“这位大人,是按察使衙门的陈大人?”

    陈满堂哼了一声,船老大忙接过话去道:“这位是陈大人,那位是李道爷。我这趟跑船就是送这二位去佛山的。”

    为首的汉子打量了几眼,不敢随意去得罪按察使衙门的“大人”,却是转头对船老大说:“老吴,设卡也不是我们这几个兄弟设的,不收点厘卡的税金也没法向老顶(老大)交待不是?这样,这趟你是送大人的水脚,就交十个大钱的常例钱就算了。你也不容易!”

    船老大老吴是跑惯了这广州府下面各县水道生意的,听得这么说,就只好蹲下来,去船板下去捡几枚放在那里的铜钱准备交钱。

    而那个巡丁却是眼光贼溜溜地在李春初身上打转。

    李春初捋了捋胡子,也不想理睬这等小人物。

    虽说是秋天,但广州府的太阳依然很热,亮闪闪地晃眼,晒在身上也是一层细细密密的汗在身上冒。

    这时候又有一艘满载着人的渡船缓缓地停下了。

    上面的是一家人,老小男女都在船上,看样子也是中等的殷实人家。其中有个穿着鹅黄色衣裙的年轻女子向船舱外探了探头,却是个颇为俏丽的少女。想是要看看外面的情况。

    那个巡丁却是眼前一亮,三下两下便跳了上那条船。

    司事却是收了船老大的十枚铜钱,才离开船,正准备上那条船去收钱。却是听得争吵之声从那条船上传来。

    司事一怔,忙转头看去,见那年轻女子满面通红,一只袖子被那巡丁拉着,露出半截白生生的小臂。

    司事低声骂了句:“丢那妈条契弟,想饮头啖汤!”

    他急匆匆就朝那条船上过去。

    李春初站在船头却是面色不变,手却是停在大胡子的中间,捋着半天不动。

    陈满堂轻声道:“这些厘卡,都是如此,只因包了税,所以在河道之上胡作非为,都是些地痞。”

    李春初点头道:“光天化日之下调戏民女都敢做,还有什么不敢做?”

    陈满堂听得李春初声音平静,却是道:“还好我有按察使衙门的官身,这些人不大敢胡来,收了点钱就算了。不然,今天他们也是要搜检我们的。”

    李春初皱了皱眉毛。

    却是见那条船上闹得越发凶了。

    “噗通——”却是巡丁伸手将船上的一个男人推了落水中。

    幸而这南海县是水乡泽国,大多都是会水的,男人在水里扑腾了两下已是游到船边上。

    “信唔信打漆你个傻嗨!”那巡丁还在直着脖子大喊。

    李春初冷哼一声,双脚在船头一踩,整条船猛然如被风浪掀动,船头向下一沉,再又一抬,李春初的身形宛如一只大鸟一般飞将出去,然后又朝下一落,落在没有人的厘卡船上,厘卡船也是一动,然后猛地哗啦一声,数百斤的一条大船竟是如一条病死的鱼儿倒翻了过来,而李春初已经是飞跃到那条正在争吵的船上。但是他的这下下落却是轻如鸿毛,落地无声。

    里面的人都被他突然的出现吓了一跳。

    还没有等司事和巡丁反应过来,李春初大步走来,抬手一拂,衣袖里的手狠狠地切在那巡丁的腕脉之上,巡丁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之声。他的声音才起来,却是腾云驾雾一般飞了出去,自己是怎么出去的都不知道。

    “噗通——”河道里溅起好大的水花。

    司事正想说什么,话音还未出口,李春初袍袖一卷,一送,司事只觉天旋地转,他竟是被李春初翻着筋斗在空中打了个转给扔了出去。

    又是“噗通”一声,河道里又溅起一道水花,在阳光的辉耀下,灿烂得很。

    这时候,船老大已经将乌篷船撑了过来。

    那巡丁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地骂着,船老大道:“揾来衰咯!”

    而陈满堂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你哋係边条友嘅手下?听日唔使来啦!江湖规矩都唔识!”

    巡丁正没好气,听得这么说,脸色倏然便白得透明。

    李春初也听不懂那些叽叽咕咕的粤语,倒是看见那一家人都整整齐齐地在船上向他拜谢。

    他回了一个礼道:“福生无量天尊!”说罢便一两个纵跃,回了乌篷船上。

    昔年他在湖广地区游历收服漕帮、青帮的时候,这样的事情他也是见得多了。

    那时候,漕帮报复他,派了上百个漕帮打手伏击他,都被他一条棍棒打得人人带伤个个断骨,这里的“大天二”如何能放在他的眼里。

    他却是不知,广府一带的水道上,后来却是流传出一个传说:在水道上不能乱碰女人,不然的话会翻船。

    李春初端坐在乌篷船上,依旧温言细语。但他在陈满堂眼中却是看见敬畏,不但敬而且是真的很畏惧。

    洪顺堂没有人能够做到,两广总督衙门也没有人能做到,甚至一半都做不到。

    迳口河畔。

    村子很大,约莫有二三百户人家,差不多能够比得上一个小镇子了。

    村子里很安静,偶尔能听到一两声公鸡的啼鸣和土狗的吠叫。

    祠堂在村子的东面,修的是个三进的院子。邸吻上的镇水神兽在多年风雨中已经褪色发黑,在炽热的阳光下还有几根悄悄钻出来的草叶随风飘摇。

    陈满堂带着李春初从祠堂的角门处走了进去,看守祠堂的一个中年人看见他们却只是瞥了一眼,没有盘问,更没有说话。

    穿过祠堂的第一进供奉祖宗牌位的院子,李春初在水磨麻石砖的中庭里看见了十六七个腰挎钢刀的人,穿什么衣服的都有,但腰里却是统一扎着一条红布腰带。

    李春初微微一笑道:“我兄弟来得卤莽,望你哥哥高抬一膀。我闻你哥哥有仁有义,有能有志,在此拈旂挂旂,招聚天下英雄豪杰,栽下桃李树,结下万年红,特来与你哥哥随班护卫。初到贵地宝码头,理当先用草字单片,到你哥哥龙虎宝帐请安投到,禀安挂号。兄弟交结不到,礼义不周,子评(路)不熟,钳子(口)不快,衣帽不正,过门不清,长腿不到,短腿不齐,跑腿不称,所有金堂银堂,卫是门堂,上四排哥子、下四排兄弟、上下满园兄弟,兄弟请安不到,拜会不周,伏称哥子金阶银阶,金副银副,与我兄弟出个满堂上副。”

    这是洪门中拜码头的切口诗。

    正中间一个七尺大汉站起来,这大汉生的肩宽背厚,膀大腰圆,面上有水锈,可见是常在水上讨生活的人。

    那大汉瓮声瓮气地道:“不知你哥哥到此来,未曾收拾少安排,未曾接驾休见怪。你哥哥仁义胜过刘皇叔,威风胜过瓦冈寨,交结胜过及时雨,讲经上过批法台,好比千年开花万年结果老贤才,满园桃花共树开。早知道你哥哥驾到,应当三十里铺毡,四十里接你,五里排茶亭,十里摆香案,派三十六大满,七十二小满,摆队迎接你哥哥,才是我兄弟的道理。”

    李春初道:“好说好说。”

    七尺大汉又道:“不知你哥哥旱路来,水路来?”

    李春初道:“兄弟旱路也来,水路也来。”

    七尺大汉道:“旱路有多少湾?水路有多少滩?”

    李春初道:“雾气腾腾不见湾,大水茫茫不见滩。”

    七尺大汉道:“请问有何为证?”

    李春初道:“有凭为证。”

    七尺大汉道:“拿凭过来。”

    李春初道:“大哥赐我一凭文,牢牢稳记在心中。各位哥哥要凭看,普通天下一般同。”他便从衣服内摸出自己的洪门凭证递了出来。交到陈满堂手里给在场的人验看。

    七尺大汉却没有看,只是问道:“别有什么诗句?”

    李春初道:“有诗一首。”

    七尺大汉道:“何诗?”

    李春初道:“领凭领凭。八月中秋桂花开,会合天下众英才。咱们兄弟蟠桃会,六部公议挂金牌。得罪得罪。”

    七尺大汉道:“三天不问名,四天不回信,请问你哥哥高姓大名。”

    李春初道:“兄弟姓李名春初。”

    七尺大汉道:“请问你哥哥金山银山那座名山?金堂银堂哪座名堂?三十六把金交椅,七十二道挂金牌,你哥哥高升哪一牌?不对式不成内,是你哥哥指式,我兄弟才好请你哥哥教弟。”

    李春初道:“好说好说。兄弟有义兄、仁兄、恩兄、拜兄,喜劝提拔,放在八宝会中。多受老大哥栽培,少受老大哥夹磨(指点)。忠义总堂蒙陈大哥栽培,内八堂护剑。”

    七尺大汉听了,点点头,站起身接着说道:“久闻哥哥大名,未见其人。今日一见,果不虚传。九岭十三坡,久闻老哥站得高,望得远,站得峨眉山,望得洞庭湖。高山打鼓名声大,海内栽花根本深。金盆栽花,有名之家。千层佛,万层佛,好比万层台上一尊佛。我兄弟多在家,少在外,三纲五常全不晓,五岳三山并不知,兄弟不知不识,望你哥哥指式夹磨。”

    李春初答道:“东风西风,难比你哥哥的威风。砍柴遇的沉香木,挑水遇的海龙君。官到尚书吏到督,文官拜相武封侯。我兄弟交结不到,你哥哥海涵海涵。”

    七尺大汉答道:“你哥哥上走广东广西,下走三江四码头,飘五湖,游四海,无处不到。兄弟走过的路,哪里及到哥哥过的桥多。你哥哥威镇中华,名驰各国,兄弟特与你哥哥打起金字旗、银字旗、威风八卦旗、龙凤帅字旗,望你哥哥与我兄弟画个好字旗。”

    李春初答道:“你哥哥金字旗、银字旗、威风八卦旗、龙凤帅字旗,兄弟难以打起一个好字旗。逢州打州,逢省打省,逢府打府,逢县打县,省省打到,处处打到,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咱们兄弟打红不打黑,一个好字旗,我兄弟可以打得起。连香凯连香,都是梁山一炷香。不共山来也共堂,不共爷来也共娘。有福同享,有祸同当。只有金盆栽花,哪有梁山分家?只有一个梁山,哪有两个水浒?你老哥果有天才、地才、文武全才。三十六本天书,本本看到;七十二本地书,页页看清。我兄弟三十六条全不晓,七十二款并不知。你哥哥威风过界,仁义过天,真正肚大量宽。老哥开龙山,设贵堂,龙兄虎弟,会合一堂。”

    二人问答到这里,才将拜码头令辞念诵完毕。

    那七尺大汉此时才抱拳道:“兄弟是这洪顺堂香主,广东山主陈开。在此拜见护剑大爷!”然后伸手延请李春初坐了客位,问道:“护剑大爷千里到此,有何贵干?”

    李春初道:“日出东方一点红,秦琼打马过山东。跨下一匹黄标马,五湖四海望仁兄。秦通六国访伊尹,文王渭水访太公,张良背剑访韩信,刘备关张访孔明。敬德曾把白袍访,孙权自出访周郎。天下英雄访英雄,地下豪杰访豪杰。惟有兄弟无处访,今日幸得遇仁兄。”这个叫做“出山访友令辞”。

    陈开听了,连忙作揖谢道:“承蒙哥哥厚爱,远道相访,不知有何见教?”

    李春初道:“陈总舵主闻得你哥哥招聚天下英雄,会合终南山,同登万寿堂,齐心灭满,协力复明,甚是爱慕,特嘱兄弟下山,来与哥哥贺喜。”

    陈开道:“敬谢总舵主盛意。兄弟虽然执掌洪顺堂的三合兄弟,一切仪节都照宝簿式样。将来如有作为,仍该听候陈总舵主调遣。”

    李春初道:“如此最好。以后洪顺堂的兄弟与总堂,应该时常通报消息,那就容易扩张声势了。”

    陈开点头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