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门总舵主打穿清末

二十七 钱!钱!钱!

    广州玉带濠周家舫船。

    李文茂带着几个武生正在船舱里苦练着一步三刀的招式,李文茂的鬼头刀每一击都是无比凌厉,每一次都更加快捷准确。那被他当作靶子的木人桩,早就是伤痕累累,木屑尽落。

    舱门,响起了扣门声,三短三长,再三短一长。

    这是他们约定好的暗号。

    李文茂他们立刻停下了出刀,站在原地,靠近舱门的那个武生过去打开了舱门。

    门口站着的是周道民。

    周道民一身白衣飘飘,面色红润,再无前些时日的苍白,眼见已是身体大好了。

    他微笑着背着手说:“李老板,师父有请几位去前厅叙话。”

    李文茂忙点头回应:“道爷相召,我等几个换身衣服就来!”

    原来他们几个人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湿透了,拿个碗接一下,每人身上的衣服都能拧出大半碗水来。

    周道民点头,吩咐一声:“都上来伺候几位爷!”

    立刻有几个俏丽的小丫鬟拿着崭新的成套衣服裤子,两个服侍一个,将武生们脱剥干净,用温热的毛巾给他们上上下下擦了个遍,全身上下都换了一身新的,连裤衩都是新的。

    这些武生哪里见过这等阵仗,一个个都闹了个大红脸,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

    片刻之后,拾掇干净,李文茂和众武生都清清爽爽地来到了大厅。

    李文茂见到一身月白道袍,白玉簪挽住头髻,看上去七分好似吕纯阳,三分犹如虬髯客的李春初。

    李春初见到他们,却是袍袖一摆道:“都不必虚礼,我寻你们来却是有事让你们几位去做的。”

    李文茂一听便立刻收敛笑容,身体绷得笔直。

    “请道爷示下,我等立刻就去办!”

    李春初摆摆手,“也没有什么难办的,你回去凤凰仪将你的人按队组织起来,先练队列,齐步走,就这两个事情,然后同时一起练刀法和刺枪术。若是不能练得齐整有力,到时候就该你吃苦头了。”

    “这——”李文茂以为是什么大事,却听得这般,有些迟疑泄气。

    李春初肃容道:“莫要以为简单,我寻你来说这个事情就是因为我和你这一点香火情。陈山主如何起事练兵都只是他的事情,我只能将他的起事情况报给总舵主,具体如何攻城略地,我也管不着。但是,你是洪顺堂的红棍,部下这些红船子弟,身手不错,我只想你练出一支精兵,成为你们洪顺堂的中流砥柱。你手头有精兵贴心,还怕自己不成大气候?若是只如佛山巡检司的那些衙役兵丁一般散乱,一时也许可以成事,但终究是乌合之众,遇到真正的经制之兵,却是抵挡不住的。”

    “洪秀全杨秀清若是没有冯云山制订规矩条例,在湖南就被清廷大军灭了,还会有可能在江宁府称孤道寡?”

    “此外,文茂你要囤积好各类物资,尤其是军器火药粮食,不然没了这些,你们的血肉又可以抵挡清军的刀矛多久?”

    李文茂低下头想了想道:“道爷所言极是,文茂立刻就去办理,别的口不说,我红棍这里必会按道爷的说法去办好。只是目前叶老贼建立广东团练总局,耳目众多,恐会走漏消息。”

    “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事情了。佛山镇的团练总局总教头是我护剑堂中蔡李佛高手陈享。你与他去联络,也多在佛山地面上活动,莫要引起广州府的团练生疑。据说,你们粤地戏班在佛山有聚集处叫琼花会馆的,你们就以琼花会馆和团练总局的名义去做事情。”

    “文茂,你手里掌握一支真正的精锐之军,比什么都要强!要想出人头地,须得自己兵强马壮。”

    “是!文茂理会得!”

    “好!”李春初赞了一声,转头吩咐周道民:“道民,去取五百两银子给文茂,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资助给文茂办事用。”

    “是!”周道民从袖口取了一叠银票放到李文茂手中。

    李文茂顿时便是热泪盈眶,一个铁打的汉子浑身颤抖起来。

    须知道,这世上说一千道一万,银子是最要紧的物事。

    天地会只说反清复明的口号,底层的“草鞋”会众真正就是为了生存而加入的,便是如李文茂、陈开这样的中层高层,有几个是真的为了反清复明的政治目标而去的,更多的就是为了抢钱抢粮抢女人,落草为寇的天地会山头也是不少,当土匪吃大户,就是为了最现实的生存目标,哪里是为了反清复明?

    李春初当然知道。

    但他也不敢一次给这些人钱太多,升米恩斗米仇的事情在江湖上也是常见得紧。五百两不多不少,可以让李文茂所在的凤凰仪戏班上上下下都听他李春初的话了。

    现在的护剑堂广东分堂最缺的就是人。

    凤凰仪戏班和琼花会馆现在可以暂时充当护剑堂的外围人手。

    这就足够了。

    午时还没到,舫船上来了个伍崇亮派来的手下,恭恭敬敬递了名刺拜帖,说伍家家主老爷有请李法师明日一起游玩白云山。

    李春初算算时日,也差不多了,便写了回帖,应下此事。

    周道民说:“师父莫非还要从伍崇曜手里忽悠几万银子来?”

    李春初哈哈一笑:“几万银子算什么,他这里若是按我说的去做,便成得了我护剑堂的金牛,每日都屙出银山来。”

    周道民也随之大笑:“难怪说视金钱如粪土,却原来都是屙出来的!”

    两人大笑良久。

    到了时日,李春初与周道民带了几个家生子小厮,便骑了马赶去白云山。

    白云山有“羊城第一秀”的美誉。景色自然是颇为秀丽,羊城八景里有三处都在这里。

    李春初和伍崇曜二人在云泉山馆(现白云酒家)的三贤祠外。屏退诸人单独而谈。

    伍崇曜此此时已然从容不迫,恢复了一代豪商的气度。

    “法师,那日你叫我分散而去究竟是何意思?”伍崇曜淡淡地说。

    “伍家主何等样聪明人,怎会不知道贫道之意?”李春初拂尘摆动,赶走了面前飞过的一只迷路的蜜蜂。

    伍崇曜望着秀丽的山色,有着淡淡的惆怅:“我心已知,伍家乃至十三行之衰不过是时日而已,富贵荣华终是要风流云散,只是学生这心里过不去罢了!”

    李春初笑了,他是一点一点笑的,从眼角眉梢到满脸的长髯,都在他的笑声中荡漾了起来。伍崇曜道:“学生知道,法师对我伍家所知甚深……”

    李春初打断了他的话,道:“贫道所知的伍家不过是众人皆知的东西而已,只是贫道知道一句话——”

    “不要将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伍崇曜愕然了一下,道:“此非与我商家分散而为一般?”

    “正是如此!伍家主当知道,如今朝廷多事,外有洋夷,内有洪杨,正是风雨飘摇之际。诚非家主大展拳脚,以商兴业之时。伍家兴起也速,如不及时转去他处,以皇帝所待神州亿万之性,伍家便是鱼肉而已,抄家灭族也不过是一道令旨而已。还记得当年,林督是如何对伍家的吗?便是割地赔款之时,你伍家便担了三分之一,百万白银又当如何?”

    “鸦片流入是我伍家之过——”伍崇曜有些愧疚地说。

    “你伍家有过,那英吉利人,朝廷便是无过了吗?”

    “贫道也不是讨论国家是非对错的人,贫道之忠告只是告诉家主,如今西洋各国大搞殖产兴业,英吉利三岛弹丸之地,却凭借海军之力,取获世界之利,而我神州泱泱,自以为天朝上国,独守一隅,固步自封,长此以往,便是下一个印度而已。家主无论为家族计,为国家计,都当以巨财行商天下。就是皇帝族灭伍家于广东,伍家巨财和香火终究不灭于天下。行商于万里波涛之外,敛世界财富于手中,就当如英吉利美利坚一般,仗剑行商,获利万里,那时候便是皇帝也只能与伍家相商事务,而非动辄则以抄家灭族而凌迫也!”

    伍崇曜却突然反问道:“那法师所求为何?”

    李春初哈哈大笑,甚至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贫道所求,同样不小!”

    “只怕是这神州天下,反清复明吧?”伍崇曜忽然道。

    “这神州天下,是清还是明,都与贫道无关!”李春初面色不变,侃侃而谈:“贫道只是求一个清平世界,朗朗乾坤而已!”

    “这山林泽野,何处贫道不能栖身?这茫茫人世,何处贫道不能安稳?观院庙堂都非是我愿,贫道所为是大功德大气运之事,若成,贫道天上地下都可去得;若败,无非就是脱去这肉身枷锁,羽化而已!伍家所求,只是贫道所需之一部而已,你伍家成就富贵十世,我老道得功德气运。如此而已!”

    伍崇曜道:“那法师为何还与那天地会为伍?”

    李春初道:“天地会不过是贫道手中利剑而已,斩却妖邪需有利剑。”

    “为何不用洪杨?”

    “洪秀全鼠目寸光,杨秀清酒色之徒,况借拜上帝会那等灭绝人伦,弃祖忘宗之教,儒教诸君子皆痛恨之,逆人心之举,贫道不为。贫道只为顺天应人!”

    伍崇曜沉默了一下,道:“法师就不怕学生去官府举报?”

    李春初呵呵一笑道:“这满洲人窃据神州气运二百年,将天下之怨尽归于己身。或有忠臣良将可支撑一时,却遭逢世界变局,无人可挽天倾,届时,洋夷横行,藩镇再起,神州陆沉不远,繁华锦绣尽成灰烬。伍家主官府举报贫道,不过是少了贫道一场功德而已!有什么打紧,伍家却是得个欲为奴而不可得的遭际,又岂是家主所想?”

    伍崇曜长叹一声,道:“法师不愧天上神仙也!”

    “却也要伍家主成全!”

    “既是如此,学生联合十三行数十家大户,出洋兴业,法师有何教我?”

    “一、请伍家主于南洋地方联合当地侨民富家,割据海岛,造枪炮武器,灭小国,占地方,逐灭洋夷,自成体系。”

    “二、迁人口,实产业,分散家族。”

    “三、投资英吉利法兰西美利坚三国银行金融之业,控其命脉。”

    “四、高筑墙、缓称王,潜藏发展!”

    “学生明白,以法师之计,学生每年当供奉法师所为之资,需是多少,但请法师告我。”

    “究竟如何计较,小徒道民亦是豪商,自有小徒与贵家族计议。以贫道想,每年数十万银钱是少不得的!”

    “这——,好!以学生计议,我十三行数十家商民每年供奉法师百万白银,全数走周家的路数,可否?”

    这下连李春初都不禁心中倒吸一口冷气。

    每年百万两白银?真不愧是世界级的豪商首富。

    不过再一想,十三行二三十家与他同级别的垄断资本,一年也一家也就是几万两,当真也算不得什么。

    “好!贫道再此多谢伍家主慷慨解囊了!”

    “呵呵,若无法师,伍家数千万家资亦属他人!这每年百万之数,是十三行数十家所资,伍家却是得利,说起来,学生还是要感谢法师才是!”

    两人各自伸出手掌,“啪”“啪”“啪”三击掌定下此事。

    其余的事情却是周道民和伍家具体经办人的事情了。

    二人计议以毕,进了三贤祠给苏轼、崔与之和黄佐三位广东历史上的名人上了香,然后说说笑笑讲些闲话,游览了一会便下了山去。

    回到周家舫船,周道民听得每年百万白银的事情,饶他自幼豪富,又事先得知,也是被这个数目惊的差点连下巴都砸到脚面上了!

    要知道,孙中山后来黄花岗起义的时候,筹款也不过是七十五万港元,而百万白银相当于二三百万美元。

    堪称巨款中的巨款,因为当时一个万人英军师一年也不过花费八万两白银而已。

    周道民道:“师父真乃神人也!您这筹钱的能力可是砸钱也能把人给砸死呀!”

    李春初呵呵一笑道:“一切就有赖道民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