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伙伴

第100章 瘟猪猡

    那个黄狗到大院里解开绳子,把绑在树上的阿牛放下来:“妈的!算你小子走运!滚吧!”

    阿牛不相信事情就这么结了,以为他在耍弄自己,所以警惕地问:“你要拿我怎么样?”

    那个黄狗撇了撇嘴,阴阳怪气地说:“怎么样?有大舅爷罩着你,我敢拿你怎么样?”

    阿牛莫名其妙,大舅爷?我哪来的大舅爷?

    这时林媛媛走过来,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他。温团长高抬贵手,非但放了他们,那两袋米也还给他们了。

    “那个温团长模样挺吓人,良心倒还不错,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没有他的话,今天就惨了!”

    林媛媛欢天喜地,一路走一路蹦蹦跳跳。但阿牛却低着头,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林媛媛扭头看了看他,不解地问:“阿牛,你怎么啦?眉头皱得这么紧,想什么呢?”

    阿牛喃喃说:“我……我总觉得事情有点古怪。”

    “古怪?什么意思?”林媛媛问。

    “他对我们太客气了,”阿牛说:“这不正常。”

    “这话我听不懂,”林媛媛困惑地说:“客气不好吗?难道非要吹胡子瞪眼才算正常?”

    阿牛蹙眉道:“那个黄狗子还说什么有大舅爷罩着我,这话什么意思?你不觉得奇怪吗?”

    林媛媛不以为然:“黄狗子信口胡说罢了,别想那么多。”

    阿牛摇摇头:“媛媛你呀,你太天真了。”

    林媛媛有点生气:“这算什么话!你觉得我很傻是不是?”

    “不不,你误会了,我没这个意思!绝对没有!”阿牛赶紧辩解:“我是说……你不了解温团长这个人。”

    “我不了解你了解?”

    “至少比你了解的多一点。”

    “他这人怎么啦?不就是长得难看一点吗?”

    “别的不说,先说说他的外号吧。他的外号叫瘟猪猡。”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瘟猪猡,就是一只得了瘟病的猪。”

    林媛媛愣了一下,随后大笑起来:“这外号起得,虽然难听但很贴切。谁想出来的?太刻薄了!”

    她难得这么开心,笑声像银铃似的一串。但阿牛却一点都笑不出来,依旧双眉紧皱。

    “这外号谁起的我不知道,”阿牛说:“只知道老百姓没一个不恨他的,巴不得他得瘟病才好!”

    林媛媛收住了笑声:“说下去阿牛,还有什么?”

    阿牛放下担子,揉了揉疼痛的肩膀:“说来话长,坐下歇一会儿吧,听我慢慢跟你讲。”

    两个人在路边一块石头上坐下。阿牛平了平气,说道:“温团长大名叫温德才,原本是个地痞,专门敲诈勒索。后来他加入76号特务组织,成为杀人魔王吴四宝的手下。”

    林媛媛好奇地问:“你哪能知道得这么清楚?”

    “饭馆里经常有客人喝小酒聊大天,我是听他们讲的。”阿牛说:“吴四宝后来得罪了日本人,被毒死了。这个瘟猪猡见风使舵,又跟日本宪兵队搭上关系,当了保安团长。”

    林媛媛蹙眉道:“听你这么一说,他的确不是好人。可是……他对我们总算还不错……”

    “问题就在这里,”阿牛显得忧心忡忡:“瘟猪猡一向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为何对我们这么好?一不关二不罚,甚至连这两袋米都还给我们了,你不觉得奇怪吗?”

    林媛媛沉思道:“是挺奇怪的。”

    阿牛说:“就算坏人变成好人,也不可能这么快,说变就变,我看其中一定有文章。”

    林媛媛也开始担心了,嗫嚅道:“会是什么文章呢?”

    阿牛坐在那儿不停地擦汗,可是汗却越擦越多。

    林媛媛轻轻推了他一下:“嗨,问你呢,怎么不吭声啊?”

    阿牛吞吞吐吐地说:“我觉得……我觉得大概和你有关……”

    林媛媛一愣:“你说什么?和我有关?”

    “是啊,”阿牛说:“谁叫你长得这么漂亮。”

    林媛媛回想起刚才瘟猪猡看她时那种奇怪的眼神,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你……你吓坏我了。”

    见她一脸惊恐的表情,阿牛忙安慰她:“我瞎猜的,也许猜的不对,你听过就算了,别放在心上。”

    但林媛媛已经被吓到了,刚才那种喜悦的心情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也找不回来了。

    阿牛勉强笑了笑,站起身来,把担子放到肩膀上说:“歇够了,时间也不早了,走吧。”

    林媛媛慢慢站起来,跟着他走了几步,忽然说了声:“谢谢你阿牛。”

    “谢我?为什么?”阿牛问。

    林媛媛动情地说:“你为了救我,差点被黄狗开枪打死,这件事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阿牛心里像有一盆火在燃烧,又像喝了一大口蜜糖,那种热乎乎甜丝丝的感觉,他也永远不会忘记。

    这件事让他们的生活发生了改变,在辛苦劳累之上又增加了一层忧虑,生怕会有灾祸接踵而来。

    一天、两天、三天,让他俩害怕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很快一个星期过去了,依旧天下太平。林媛媛很高兴:“看来瘟猪猡没打什么坏主意,我们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阿牛也松了口气:“这就好、这就好。不瞒你说媛媛,这些日子我担心得觉都睡不着。”

    “实话告诉你,我也一样。”林媛媛笑道:“今后我们别再提瘟猪猡了,把他忘了吧。”

    然而,就在他俩暗自庆幸的时候,一个不速之客来到了沈记饭馆。她是媒人歪嘴婆。

    女人在六十岁之前,保养得好一点也许还不显老,但一过六十岁,再想装嫩就难了。

    歪嘴婆就是如此。跟几年前相比,她头发更稀了,脸上皱纹更深了,看上去活像一只山核桃。但她身板还是那么硬朗,举止还是那么妖娆,从背后看足以让人想入非非。

    歪嘴婆甩着花手绢,一扭一扭的走进饭馆,嘴里嚷嚷着:“碧云!碧云啊!好久不见了!”

    正趴在柜台上算账的朱碧云把算盘一推,抬起了头:“是你啊歪嘴婆!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

    歪嘴婆满脸堆笑,花手绢甩成了一条龙:“想你了,来看看你呀。碧云,近来怎么样啊?”

    “还能怎么样?就这样呗,马马虎虎。”朱碧云回答。

    歪嘴婆拿花手绢朝她脸上一甩:“别装啦,瞧你红光满面的,生意一定挺好的吧?”

    朱碧云摇头道:“还好呢,好什么呀!客人不多,开销不少,再这样下去就要关门大吉了!”

    歪嘴婆夸张地瞪大了眼睛:“都到这地步了?不会吧?”

    朱碧云叹了口气:“我骗你干什么呀,又不向你借钱,犯得着哭穷给你看吗?真是的!”

    歪嘴婆连连摇头:“唉,自从沈老板去世,这儿真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啊!”

    也许是觉得心里有愧吧,朱碧云很忌讳提起沈方,可是歪嘴婆却偏偏不识相,这让她很不高兴。她横了歪嘴婆一眼,冷冷道:“是啊,全靠你照顾我生意了,你想吃些什么呀?”

    这番话里蕴含的不满和嘲讽昭然若揭,精明的歪嘴婆不可能听不出来,但她愣是装糊涂,面不改色地说:“对不起,今天没空,改天吧。今天我来是要跟你说句要紧话。”

    朱碧云凭着对歪嘴婆的深刻了解,一下警觉起来,瞟着她说:“我听着呢,什么要紧话?”

    歪嘴婆四下瞄了瞄,朝朱碧云挤挤眼:“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走吧,到外面说去。”

    说完她花手绢一甩,扭出了店门。

    “鬼鬼祟祟的,什么意思?”

    朱碧云嘀咕着跟出来,问道:“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

    歪嘴婆嘻嘻一笑:“碧云啊,我又给你做媒来了。”

    朱碧云摇摇头:“算了,你给别人做去吧。我已经作了两次寡妇,不想再作第三次了。”

    “哼,自说自话!”歪嘴婆拿花手绢往她脸上一甩:“你怎么知道我是给你做媒?”

    朱碧云有点上火:“这不是你说的吗?要给我做媒!你老糊涂了是不是?前说后忘!”

    “对不起,我少说了两个字,”歪嘴婆笑道:“我来不是给你做媒,是给你女儿做媒。”

    朱碧云一愣:“哦?说的是哪家少爷?”

    歪嘴婆说:“不是少爷,是老爷。”

    朱碧云更愣了:“老爷?多大年纪?”

    歪嘴婆伸出四根手指。

    “四十岁?”

    “四十六岁。”

    朱碧云脸一沉说:“见鬼!那也太老了!我女儿还没满二十岁呢!不行不行!没得谈!”

    歪嘴婆不慌不忙,笑笑说:“你先别关门落闩……”

    “我说了没得谈!”朱碧云打断她:“不用再啰嗦了,你走吧!”

    朱碧云转身要回店里去。歪嘴婆忙拽住她:“等一等!听我把话说完!那位老爷可不一般啊,人家要钱有钱要势有势。你要是不答应这门婚事,恐怕麻烦就大了!”

    朱碧云气急败坏:“你……你这不是强娶硬夺吗?告诉我,那个混蛋老爷到底是谁?”

    “对不起,”歪嘴婆说:“没谈好条件之前不能告诉你,否则你把我甩了怎么办?跑腿费找谁要啊?”

    “你……你……”

    朱碧云气得团团转,机关枪也卡壳了,“你”了半天一个字也没说出来,脸红得像出笼的螃蟹。

    歪嘴婆见她这副模样,拿花手绢捂着嘴嗤嗤的笑。

    朱碧云再也压不住心头的怒火,在她胳膊上狠狠拧了一把,而且是用指甲叼住一小块肉拧的:“我让你笑!我让你笑!”

    歪嘴婆痛得跳起来:“哎哟!你拧我干嘛?”

    朱碧云双手叉腰:“活该!谁叫你笑的!”

    “哎哟哇啦!”歪嘴婆一边揉胳膊一边朝上面吹气:“真倒霉!开玩笑开出报应来了!”

    “你说什么?开玩笑?”朱碧云问:“这话什么意思?”

    歪嘴婆苦笑道:“好了好了,实话告诉你吧,刚才我说岔嘴了,那位老爷要的不是你女儿,是沈方的外甥女。”

    “他看上了媛媛?”

    “是啊,他要娶媛媛作三姨太。”

    “这么财大气粗?他到底是谁啊?”

    “我说了,没谈好条件之前不能告诉你。怎么样?你答不答应?”

    朱碧云此刻心情很复杂,既幸灾乐祸又惶恐不安。眼看着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让她幸灾乐祸。可是林媛媛一旦成为阔太太,没准会对她进行报复,这又令她惶恐不安。

    歪嘴婆见她不吭声,眼珠子骨碌碌转,花手绢一甩说:“哟,你还端起豆腐架子来了,这么好的事情打着灯笼也难找啊!”

    她凑到朱碧云耳边,小声说:“我向你透个底,这桩婚事的彩礼,那位老爷肯出这个数!”

    歪嘴婆伸出一个巴掌。

    就像打开了电灯开关一样,朱碧云眼睛刷的一下亮起来:“五根金条?大黄鱼还是小黄鱼?”

    “去你的吧,还大黄鱼小黄鱼呢!”歪嘴婆斜了她一眼:“你胃口也太大了!五百块银元!”

    朱碧云的眼睛变得稍微暗淡了一点。不过五百块银元也相当可观了,尤其是现在,先捞进来再说。

    朱碧云点头道:“好吧,这桩婚事我答应了。不过说了半天,那个老爷到底是谁啊?”

    “别急,先把条件讲好。”歪嘴婆不见兔子不撒鹰:“事成之后,我的跑腿费怎么样?”

    “给你五块银元,不少了吧?”

    “开玩笑!拿我当叫花子了!”

    “那么加你三块,八块,行了吧?”

    “见你的鬼!差远了!”

    “好好,再加两块!凑个整数,十块银元!这下满意了吧?”

    朱碧云双手张开举到歪嘴婆眼前,做出一副吃了大亏委曲求全的样子。但这一套对歪嘴婆根本没用,她冷冷道:“算了算了,看来你不想要那五百块银元,咱们回头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