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歌女奇冤录

第23章 关键证据(二)

    吕知州早餐时没见到柳永,便匆忙来到他的住处,刚想敲门叫醒他,想着他一定是伤心过度睡得很晚,便住了手,心不在焉地只在院中踱步。

    其实柳永早就醒来,他被梦中的一个思绪惊醒。昨晚躺到床上后,他一直在思考着如何尽点力,怎样回复范大人。

    他反反复复地想着师师、安安所说,越想越觉得安安说得在理。尽管他没听到师师让公差酙酌转述的话,但他还是倾向相信安安的看法,因为这次开封府受理了安安的申诉,就是因为安安提供的这条线索,如果当时及时跟进,不愁找不到心娘被害的证据。

    想到心娘确有可能被害或被卖,他一下子慌了神。他想,自己虽然只见过姓杨的一两次,但是能断定这个人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

    睡梦中,上门规劝心娘时的情景又出现在他面前,当时的他,见到心娘颈项上的那条金光闪闪的项链,心中就是一动。他的心里又甜蜜又痛心,看来她即使已经与杨某走到了一起,也没忘了她的七哥啊。

    他刚要扑上去搂抱笑靥盈盈的心娘,突然,一个狰狞的面孔遮住了心娘,向着他张开獠牙大口,接着一道白光一闪,心娘脖子上的金光没了,鲜血喷涌而出。

    柳永“啊”的一声惨叫,他被自己的叫声吓醒。

    一夜几乎未眠的他,神情有些恍惚,他推开窗户,一股清凉的空气扑上脸颊,梦中情景逐渐清晰,发昏的头脑也有些清醒了,眼前只有心娘脖颈前的那串项链,越来越亮,越来越夺目。他在心底发问,这是为什么?说明她的心里还有我?还有什么?

    不对,他送歌女的东西多了去了,一条项链能有什么特殊意义?哦,想起来了,这条项链不是他去金铺买的,而是去首饰店里定制的,而且是一起打造了十二条,金首饰镶宝石,很让他花了一大笔钱。

    想到这里他顿悟,破案的关键也许就在这里。

    他揉揉眼睛,曙光已经照进屋里,他不再腻歪在床上,匆忙蹦下床来,两步到了桌边,他扯过纸笔,提笔给范仲淹回信。

    信很短,没什么客套话,信中大意写道:“请范大人再核实一下,您在来信中只说女尸身上衣服已毁,不易分辨,但验尸时身上可否还有它物,特别是颈上有无项链。如有,请找虫虫、瑶卿等歌女鉴别,她们的项链都是一样的,只是项坠有少许区别。此项链做工精细,不易仿制,也比较贵重。下官窃以为杨某贪鄙如狼,他若取得这条项链,以他的贪婪、残忍性格必不舍得毁掉或变卖,一定会交与他的家人佩戴。如女尸身上没有项链,应速去杨某家乡调查,若杨妻有此项链,案件必然真相大白。”

    刚放下笔,两个公差突然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见到柳永连忙说:“还有一件事忘了说了,俺俩想过来想过去,还是得跟您说说。”

    柳永刚刚吃过饭,呆坐在院里的石凳上,见到本该在家歇息两天的公差,心里就有点发虚,连忙问:“什么事还又劳烦你们跑一趟?”

    钱伍说:“是这样,这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师师姐她……,”一眼瞥见梁少直冲自己使眼色,赶紧打住。

    柳永正低头听着,一听没了下文,有点不耐烦地说:“没什么当讲不当讲的,只要是东京的事,都说出来无妨。”

    但是经梁少这一拦,钱伍又犹豫了,他对梁少说:“算了,还是你来说吧。”梁少赶紧接过话头,“柳推官,是这样,不是师师姐,是那个赵香香说了一件怪事,俺俩回来路上想了一路,也没和案子挂上钩。她说……。”

    原来,在两个多月前,一个丑陋的外地汉子来到积翠楼找赵香香。这个男人三十来岁,南方口音,长得又糙又黑,这倒没什么,令人不敢正眼去看的是,他的右脸颊上长着好大一块青痣,形状颇像一枚铜钱,露出中间一块很白的皮肤,上面长了一撮一寸多长的黑毛。

    见到这样一个人来找赵香香,许多歌女心里都在暗笑,赵香香她可真不挑食,这是她的客人还是她的亲戚?

    赵香香见了来人也吓了一大跳,问他找她有什么事,来人翻来覆去就是几句话,一个说不明白,一个听不明白。

    赵香香本来就是暴脾气女子,她嚷嚷着说:“这是哪儿跟哪儿呀,听你意思?你说我为了多要缠头,给客人下了什么助兴的药,不合心意就下毒,让客人慢性中毒而亡,呸!你血口喷人!今儿不说清楚,甭想走出这个门,一会儿叫开封府的人来抓你。”

    师师、安安听到动静,赶紧跑了过来。赵香香委屈了,一边抹眼泪一边说:“也不知哪儿来的无赖,他说是受人家委派,向我讨要解药,答应了,给我纹银五十两做为报酬;不答应,就要小心了。听他威胁我,我又不是吓大的,当时就要拉他去开封府对质。他又改口说他家主人想要的是那种助兴的药物,叫什么血通散,我说我们从来不用那玩意儿。”

    安安脑子里闪了一下,自己也想不起是什么,她问:“你是哪里人?”

    “俺、俺是湖湘人。”那人说话突然变得结巴。

    “湖湘人,湖湘什么地方?”

    “你甭打听那么多!哪儿那么多废话,拿来解药俺就走人。”那人脸上的表情越发凶悍。

    “什么解药?”

    “跟你说不清楚,俺只和她要。你赶紧退下了,否则别怪俺翻脸无情。”

    见到来人发怒,安安转了话题,她问:“赵香香她说不认识你,那你干嘛指名道姓的要找赵香香?你家主人是她的亲戚朋友还是她的客人?”

    “都不是。”

    “那就怪了,汴京歌女成千上万,光我们这栋楼就有几百个,比她名气大的多得是,你看这位,认识吗?”她一指旁边坐着的陈师师。

    “不认识。”

    安安冷笑道:“这是天下第一的名歌女陈师师,客人慕名来到积翠楼,首先也要先求见她。你怎么就认准了赵香香,谁告诉你的?”

    那人额头冒了汗了,他也说不清楚,他本以为凭着自己这份容貌,往对方跟前一站一吓唬,对方只是一个小女子,就会乖乖地把解药交到自己手里,可是说来说去,看样子赵香香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硬着头皮说:“好像、好像是一个在你们这里做过心什么娘的歌女说的。”

    赵香香骂道:“放你娘的狗臭屁!什么新娘呀,哪个新娘子愿意到歌馆来办酒席?”

    陈师师大惊失色,脱口说:“你说的是心娘吧?”

    那人听师师一说,吓得连连否认,“俺可没说,俺可没说,主人听见了得打死我,告辞告辞。”

    赵香香把门掩上,拦在门口,怒声说:“不说清楚,就把你扭送开封府。”

    那人急了,呛啷一声抽出腰间短刀,脸上的黑毛一耸一耸的。

    安安一看来人狗急跳墙,怕把他逼急了,急中生智说:“你就是把我们都杀了,你也活不成,你能出得去开封城?就算你活着,回去你也交不了差,我猜你家主人盼解药盼得眼都绿了。不是不给你,是真不明白你到底要的是什么,你别急,慢慢想一想,是不是吃助兴药吃过度了,伤了身体,来找扶阳壮体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