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竟有如此心思通透之人？”胡成旺见此情形，大为讶异。

    那丫头说不知道能通过阵法的考核，就说明了她是真的不知道。

    不是困惑而不得其解的不知道，而是心中对于这些问题没有丝毫挂记，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无欲则无苦，谁曾想不知亦是知啊。”他呆愣片刻之后，不无感叹地说道。

    “若是这丫头能走上九十九步再登楼，那我便勉为其难收个徒弟吧，也算对程大掌门有个交代。”

    接着，他再度将神识探入黄钟之内，听了听陆凡的回答。

    “走天涯闯海角，这小子志气不小。”

    “从心所欲而不逾矩，这不是中天学宫里那帮人的修法吗？”

    “人无高低贵贱之分，生而平等，这想法倒是有些离经叛道了。”

    听着陆凡一路走来回答的种种问题，他不自觉间也思索了起来。

    “众生皆苦，在下不敢苟同。生老病死求不得，不都是很寻常的事情吗？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人活一世若是一帆风顺，便是死水一潭。

    正因为有苦，所以才有乐，离苦不能得乐，无乐亦无所谓苦，众生皆苦，是因为众生都有对真善美的追求，若是没了苦，全天下人都浑噩度日，那才是真正的人间苦境。”这是陆凡对“为何众生皆苦”的回答。

    “离苦不能得乐，与天斗其乐无穷……”胡成旺咀嚼起了这番话中的深意。

    ……

    自登阶大会开始以来，已经过去了六个时辰，落日西沉。

    绝大多数弟子都停下了前行的脚步，卡在了某一步阶梯上驻足许久，任他如何苦思冥想也不得其解。

    就连外门首徒荆守，也被困在了第七十三步阶梯上，盘桓许久未得寸进。

    吕玲柒的表现则差了一大截，被卡在第四十六步阶梯上，来回踱步而不得寸进。

    困住她的问题是。

    “冤冤相报何时了？”

    在场只有陆凡和蓝采珠两人例外，他们前进的势头还没有停止过，一直重复着登阶、冥思、再登阶的过程。

    出发得早，速度又奇快无比的蓝采珠一马当先已经登到了第八十步台阶上，即将抵达九九之数。

    陆凡则后来而居上，身处第七十一步阶梯上，仅落后于蓝采珠和荆守两人。

    阵内的人竭尽心力攀登阶梯之时，阵外的人也没闲着。

    “谁是登阶大会状元，下注了下注了啊，陆凡一赔二，荆守一赔一成三，蓝采珠一赔一成一。”卧龙坊市，有人当街开赌局叫卖，“范氏典当行作担保，各位大可以放心下注。”

    此人正是范久。

    “我买蓝采珠！”

    “我买荆师兄！”

    摊位前，人群纷闹，但大多数人都是赌一两个灵币图一乐子。

    “五百灵币，压陆凡。”周沃叶奋力挤进人堆，铛的一下将一口沉甸甸的钱袋扔在了桌子上。

    范久一笑，眼睛眯成了缝隙，口中道：“这位师妹，可别怪师兄我没提醒你，那陆凡十来天前还只是个锻体五重的废材，甚至还在再登楼的前十八步卡了一个多时辰。你真的要买他第一吗？”

    周沃叶一听，反倒眼前一亮，解下腰间布包放在了桌面上。

    “两丈见方的储物储物包，能算多少灵币？”她问道。

    范久脸色一黑，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师妹还是不听我劝啊？”

    周沃叶眉头一皱，催促道：“你这人怎么磨磨唧唧的，快把注票给我，想要赖账不成？”

    “哼，依典当行规矩，当价为卖价四成，可抵四千灵币。”

    “四千就四千吧。”

    “师兄，师兄。”有一杂役弟子一路狂奔而来，喘着粗气停在了范久面前，“大事不好了，那陆凡，连登两步，已经和荆守并驾齐驱了！”

    “什么？”范久一惊，咬牙切齿道，“自即刻起，下注陆凡改为一赔一成二。”

    周沃叶手里拿着一杳一赔二的注票，得意一笑道：“你们等着瞧吧，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

    一直关注着场上动静的人，渐渐发现了一件事情。

    那个叫陆凡的人似乎临阵悟道了？

    只见他面容安宁，嘴角含笑，眼眉低垂，一举一动之间无比和谐、暗含天韵，周身都弥漫着一股子玄奥晦涩的气息。

    听见杂役弟子带回来的消息，范久有些急了，背着手在赌盘摊位旁来回转悠，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陆凡，又是陆凡！上次就是他坏了我谋取那把流星铁刀的好事。”

    一咬牙，一跺脚，他叫来一名小厮，耳语几句之后，往对方怀里塞了一百个灵币。

    夜幕降下，观摩登阶大会的人越来越少，长老们也离去了近半。

    一位杂役弟子，蹑手蹑脚地来到了一百零八级再登楼前，潜伏在路旁的树丛中，悄悄地捡起了一颗石子。

    看准陆凡的太阳穴处，他猛地一甩手，将石子投出。

    奇怪的是，石子尚未触及陆凡的身子，便在半途中粉碎了。

    虽然心有疑惑，但他可不敢怠慢自己东家的交代，又捡了一颗石子，弹指射出。

    同样中途粉碎了。

    “小爷我还不信这个邪了。”正当他想要将第三颗石子扔向陆凡时，一只蒲扇般的大手拍到了他的肩上。

    “这位施主，事可一可二不可三，错犯三次，当打。”

    他一扭头，看见一只生满老茧的拳头在自己眼中无限放大。

    “居然不疼？”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完好无损。

    倒是右手，一股钻心剧痛传来，三处硕大的紫色淤青出现在了掌心，如同被石头砸中了一般。

    “胡长老饶命，我也是受人胁迫啊。”杂役弟子磕头如捣蒜，急声道。

    “我又没想杀你，何来饶命一说？只不过是有错罚错罢了。”

    ……

    第二天一早，来到再登楼阶梯前的弟子们发现了一幕奇景。

    一位杂役弟子，浑身上下只穿一条亵裤，左手举着一块石头，一下一下地往右手砸，身上用朱砂笔写着一个“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