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不配
刘颖目光停在那份领英简历上的个人照,照片上的男生五官周正,双目囧囧,本科学校不错,实习经历还算亮眼,人如其名,志向熠熠的光鲜青年,
似乎两个人在现实中遇到,她可以真心实意的吹捧一句“优秀”,那种生机勃勃向上的外表,很难把他和yingchuangDFVU.+七八个乱码字符关联到一起。
“好奇怪啊.....”刘颖感叹。
唐辟点头默认,是很奇怪,奇怪的不是工科研究生居然有时间在网上对线,毕竟现在实验室网络特快,奇怪的是......
端方君子连上WIFI就是泼皮无赖,温婉佳人拿起键盘就成了画皮夜叉。
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她分不清是网络环境没有道德,还是人本来就没这种东西,现实中的道德可能只是社会规则下的利弊权衡。
反正一旦可以逃避后果,每个人都开始放飞自我。
“XXXXX大学的一个研究生,没意外的话,这学期该是研三。”她说是推测,实则口气笃定骄傲。
“一个研究生在网上...简直莫名其妙.....”刘颖顿了顿,高学历不是和高素质直接挂钩,但是传承了五千年的“万般皆下品”,学历崇拜是个暂时还没进化完的遗传问题。
她关闭领英简历,伸长脖子问:“确定没找错吗,会不会被人冒用资料啥的。”
“没错,我用简历上的手机号查找好友,两三个平台搜出来的用户名都是一样的,,发言内容和他的现实生活状态也基本吻合。”唐辟朝着电脑努了一下头,示意刘颖继续往下看。
“靠,更过分了。”刘颖没有再作反驳,义愤填膺在触摸板上移动手指去看那些文件。
“倒也犯不着,业务而已。”唐辟拿过杯子啜饮了一个,好像真是个神样,舍七情绝六欲,“不过还是再看看吧,先不急。
好晚了,我先回去了,这几天就不来了,处理完网站的事再说,估计到时候这边硬装修的事也办完了。”
“好。”
“不要用自己的电脑和店里的无线网搜索任何东西,任何东西!”唐辟伸出一根食指对着刘颖的电脑指指点点。
“知道了啦。”
唐辟抓起背包,走向外院,原先的分隔墙已经彻底消失,两个院子连成一个,刘颖买的几大盆装饰月季堆在角落还没移植,黄的黄,白的白,开的堆金积玉一样灿烂,暮色底下,根部土壤的余热蒸腾成水雾丝丝袅袅往上攀。
几个装修工进出忙忙碌碌,喝完的饮料杯子放在院墙角落,上头的封口膜被撕开,杯子里什么的不剩。唐辟疑惑了一瞬,转而想到这些工人是把冻荔枝肉捞出吃掉了。
累,好久没感受到过累了,店里沙发虽好,终究不是她栖息地里的床,何况一个穷鬼啥啥不能干就会觉得无聊孤单,一个米虫啥啥都能有就叫独自狂欢。
狂欢,是特么的舒适区,走出来了能不累吗?得赶紧回去重温一下,趁着还有时间。
唐辟绕到店铺后面停车场,开着自己的小车,在高峰期的城道上走走停停,直到灯火高照,才回到自己小区。
外门是电子锁,指纹核对即开,里门需要钥匙,她一手摘下背包,一手去按门,里头“哗啦”一声,冒出钟点工王姨的脑袋。
“你怎么还没走?”唐辟愣了愣,王姨的工作时间是下午两点到六点,清洁加一顿晚餐和洗碗收拾,如果自己不吃饭,会提前通知,让她切点水果放冰箱就行。
这会已经是晚上八点多,早过了两人约定的时间。
“那个,就是,我..这几天你都不在屋里吃饭,我想问问你,我又用不好手机,就等哈你,想问下你...是在外头上班吗?以后都不吃夜饭了吗?”王英有点局促。
在这做了好几年,年轻的姑娘家不爱说话,不爱说话就是不好说话,她也有些时候耍点自己小心思,但主家好像一眼就能看穿。
“有什么影响到您的吗?”这几天一直在跑注册公司和店里各种杂事,是很晚才到家。
但是晚到家这种事,跟钟点工...有关系吗?
“没得影响,我就是问一哈,你看我只打扫清洁的话,我最多四点半就做完了,如果你这边以后都不吃夜饭的话,另一家想喊我去顺便给他们煮个夜饭,这边可以减点钱嘛,减五百要得不。”
“这样,我只是这几天不在家,大多数时候是要的,你要是不方便,也可以....”
“方便方便,我就是问一下,你要吃夜饭我肯定还是紧到你做。”
“谢谢阿姨,我们可以涨五百块工资,这个月开始算。”唐辟不想跟清洁工有过多的交集,态度大方又疏离。
过日子就是落棋子,牵一发要动全局,你得细想啊,你得计较啊,一步走出去没得悔啊----出自已经成了一把骨架子的唐老爷子。
也不算,古话早有,人生就像一盘棋,但是她喵的,讨厌下棋。
总之,如果最近不找事,就不会轮到王姨找事给自己。
唐辟顺手将背包丢玄关架子,笑道:“我只是这几天回来晚,以后还是要在家里吃饭的。”
“嗯..那个,谢...”王英搓着手,她肯定想做两份工,走不脱的话那肯定是这边要紧,唐辟一个人,晚餐都是俩一起吃的,从来不过问她煮啥浪费啥。
“没事,太晚了,早点回去吧,你住哪,我帮你叫个车。”
“不用,不用,我儿子来接我。”
唐辟抬了两下手机,没有继续在这件事情上争论,与其说这位王姨得心应手,不如说她是懒得再去找另外一个阿姨。
换鞋往洗浴室洗了把脸,一声轻微门响,唐辟解着发绳出来,人已经走了。
她不是想逃避和王姨的两三句对话,她是在逃避内心那些疯狂滋生的迷茫感。
王姨五十多岁,含饴弄孙可能有点奢侈了,至少不该奔波来回一天打两三份工。
人生是个...自从发财,她就不再认为努力能改变多少结果,可能人生如何,纯属运气活儿。
而运气好到一定程度,有的人会心虚,尤其是今年年初,境内全面禁制了比特币交易平台。若是倒查五年,她所有的钱财都不合法。
心理书籍上说,不配得感是一种通病,流行在贫穷出身人口之间,他们会被从小规训,你是骡马,别去吃细粮。
哲学书籍上说,不配得感也是一种通病,流行在无病呻吟的圣人之间,他们终生都在思考,今我何功德?曾不事农桑。
她被双重魔法攻击,既出身于贫穷,而今又不事农桑,所以内心简直是千疮百孔。
她在寻找解决手段,却始终没能彻底解决自己的纠结,手机上的美股已经在开始盘前交易,可能几分钟的财富增长是王英两三年工资。
但她没付出任何劳动,只是像条死狗一样瘫在床上,双目空空看窗外灰蒙蒙的夜色,奇怪于这个世界的真相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财富从哪来,人性善还是恶,她前二十年的认知在短短两三年里被颠覆的彻彻底底,所以这几年都走不出来。
像一个突然开始连续捡到金币的咕噜怪,每天只有捡到金币的那一瞬间是狂喜,余下的时间都在担心捡不到怎么办。
所以世界是个,他妈的巨大的,变态造出来的恶作剧。
“闲的,找点事做吧姐姐,饱食终日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风光大葬。”昔日好友的劝告。
找到事做了啊,还是特么怀疑人生,她辗转反侧,在怀疑里睡去,又在怀疑中醒来,继续咀嚼昨晚没咀嚼完的疑惑,彻底清醒后,洗脸刷牙,酸奶麦片,几只煎饺微波炉复热当早餐。
音乐打开,掏出笔在ipad上写写停停,弄一个网站的事项正式提上了流程,弄一个网站首先得搞服务器和域名。
服务器她常年租着,域名也守着一俩个私用的,但既然是“清道夫”公司相关,肯定域名有关联性是最好。
这种东西就跟现实中的土地一样,可以去各大“互联网地主头子家”买一个,腾讯云,阿里云,很多私人收藏域名也在挂着可以直接交易。
唐辟查了一下,“qingdaofu”的一二级域名意料之内的已经没了,全拼音的一级域名从来都是抢手货,她也不打算弄那么贵的。
意料之外的是三四级居然还在,不用额外付钱给囤货的二道贩子,什么叫惊喜,这就叫惊喜。
世上第一惊喜事是暴富,第二惊喜是捡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