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五千
回去也好,转转老妈的新家,转转爷爷的新家,如果有机会,也去转转老爹的新家,以及弟弟唐浩的山洞。
她肯定没有骨髓,骨头里全是冰块,不然性情不会这么冷漠,她迫切于见到每一个人,是因为见过之后就很久不用见了,省的下次谁谁谁又喊回去。
广州好像有小半月没下雨了,朦胧梦里窗外在淅淅沥沥,一直到九点钟闹钟声响。
唐辟醒来,拍了一掌床头上的按钮,厚实的遮光窗帘自动收起,外面台子上是还有些水渍。
日子是好平淡的,达者有达者的纸醉金迷,穷者有穷者的揾食艰难,不上不下的独身中层人士,日子就是平淡的好像一潭死水。
平淡是好的,热闹大多数时候不是花团锦簇,而是一种鸡飞狗跳。
习惯性刷了一下手机,果然老妈在七八点回信息“怎么那么晚睡啊,是加班吗,女孩子那么晚睡怎么行?
身体要紧的,不行就换份工作。”
再往上一条,是十五分钟前刘颖问:“唐姐你今天要过来的吧,昨天人有点多诶,感觉忙不过来,你下午过来搭把手?
她也不是很熟悉,昨天忘记在高峰期限单,差点收到投诉了。”
唐辟谁也没回,丢开手机,刷牙洗漱早餐惯例开电脑,读行业资讯,想将时间线拉回过往作息里。
窗台阳光注脚攀爬到吊篮顶端的时候,门铃在响。
拉开门缝一看,周正抱着一大束鲜切绣球气喘吁吁站在门口,双耳处汗水痕迹明显。
一见唐辟冒头,赶紧把花递给她说:“我妈说你每天都有订花,叫我无论如何不能忘了你的,我一大早忘了,现在先给你送回来。
今天是..是金银...鸳鸯藤,花期有小半月,晒干了能泡茶,五块一枝,买二送一,你平时的套餐。”
确实是张兰芳的殷殷叮嘱,口述给周静的生活注意事项,发了长长一大篇给他。
好不容易请了个小长假想照顾妈,没想到是来照顾树杈,好好的岐黄圣手不当,上赶着当起卖花郎了他。
金银花他倒是熟的很,清热解毒以及疏风散痹,是药材房的常客,不熟的是到了花店就成了鸳鸯藤。
两人四目相对,唐辟压抑住自己想要龇牙咧嘴的心思,犹豫要不要接,首先她没定,其次今天接了难保明天要接,张兰芳都知道放门口,她说:“不然....你放门口?”
“我妈说放门口就行,主要是我第一次送怕耽误,那个,你是不是...接受一下我微信?”
“好,昨天忘了。”唐辟伸手接过花,“谢你。”她抿嘴,玩笑样说:“你堵在我门口说接受微信,听起来好像接受威胁。”话落转头把门关的“哐创”一声。
“神经病啊。”周正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转身马不停蹄下楼往花店赶,那个雇来的说啥也不管白天班,老妈又不肯闭店,事儿多着呢。
她点开微信,没有添加周正,而是给刘颖发信息:“我不过去,我开店就是为了躺着享福,不是为了每天受苦,能开开,不能开歇业。”配了个表情包:朕受不了半点委屈。
过去一年,刘颖请假是常态化事件,她这会顶多算个投桃报李,对面发了个哭哭啼啼的表情包,配文:估计正式开业我们还得再招俩人。
唐辟隔着手机屏幕叹了口气,记起昨晚看了一下店铺最近的收支报表。
刘颖那一摊子装修买卖铺下来,结合店里日常营业额,不管怎么算,回本有点遥遥无期,还要招人的话,似乎破产指日可待。
得亏她曾经是个互联网从业者,亏损,亏损是成为土豪有且仅有的唯一手段。
比如昨晚京东的股票跌成了屎,14年就上市的公司,现在财报还在持续亏损,但强东是真的强。
从这个角度来说,她看好刘颖的未来,毕竟她起步就亏的不同凡响。
所以唐辟回复:可以,到时候再说,这几天我会关注一下订单量,确实有必要的话,成本我出。
接着又通过了周静的好友申请,发消息说:“不好意思,昨晚太晚了,我没注意。
另外我,不太喜欢添加陌生人微信,举手之劳,告诉阿姨不用挂在心上。”
至少不要,每天来我洞口晃荡一次,以她浅薄的医疗知识,骨折手术估摸着是要一两周才能出院,假如这姐弟俩早晚轮流来,实在是遭不住。
周静上班时间忙的起飞,一个狗屁倒灶的会议开完,午饭时间才看到这条消息。
文字不足以传达唐辟的生硬,但长时间的“好友申请”忽略,周静轻而易举就懂了对方想法。
她赶忙回了个消息过去:“那是我们不好意思,冒昧了。
您说是举手之劳,对我们来说,是恩情似海,我妈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我弟要崩溃了,所以想当面给您道个谢,没想到造成了误会,实在抱歉。”
年轻人之间流通的“您”,不是一种敬称,是一种默认疏离,熟悉的话,大家老的喊“爷子”,同辈喊“狗子”,小辈喊“宝子”。
虽然和唐辟没熟悉到这个地步,依着唐静拉近关系的习惯,其实是想喊声“姐妹”,没想到那头先发制人,她痛失一个异父异母的血亲。
唐辟看到消息倒是很及时,不过既然不会回,无所谓及时不及时,就等着她在好友列表静静躺几个月,然后在不经意间去到黑名单。
周静等了两分钟,没看到回消息,转头一个语音电话敲给周正,劈头盖脸问:“你今天跟唐辟有交集吗?
她说不太喜欢陌生人打扰,还是等妈出院了让她自己感谢吧,免得麻烦。”
周正处理了半个上午花房,累的腰都直不起来,“我有啊,我依着妈的交代送花给她,我们没亏她啊,她干啥我欠她一样。
何况她礼也收了,不至于吧,神经,不然我跪下给她磕两个?”
“那行,就这么回事,提前交代下你,明天开始花丢门口就行。”
“不送行不行,你都不知道老妈这事有多少。”
“处理吧你。”周静挂断电话,周正盯着手机屏幕,无奈摇了摇脑袋,这花桶比手术刀重太多了。
他说的“礼”,唐辟下午才领会是什么意思,两点半钟点工王英姗姗来迟,两个人约定的服务时间是两点到六点,不过唐辟不怎么在意,王英从不在干活儿上含糊,所以有过几次迟来早退两人都没提起过。
今日也不例外,听着ipad上的“副卡开门”提醒,唐辟习以为常等着页面关闭,没料想卧室门“噔噔”响,王英一脸尴尬站着苍蝇样搓手。
“有事吗?”唐辟问。
“那个,那个...昨天不是你,有人送了个果篮,我拿回去拆得,里面有个红包装着五千块钱呢。
我当时就想跟你说,晚上又怕你睡了。早上么,就想干脆下午一起给你拿来了,我放在桌子上了。
里面是只有五千块,我绝对没拿一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