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维克本来把笔轻轻点在纸张上，晕开一个墨点。“你有找过弗卡斯尔的警察吗？”

    “我当然找过。”那老绅士向后一靠，“但也就是因为我找过，所以我才会去到处找侦探！”

    维克默不作声地盯着老绅士，意图引导他说出更多的牢骚。

    “弗卡斯尔的警署从上到下，各个都是没用的饭桶、软蛋、吃税虫！”他气呼呼的，不断地将手杖比弄来又比弄去。“要是他们有用，我的女儿早就找回来了！”

    “您先别急。”维克说，“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帮你的忙。”

    “我怎么能不急？”他反问道，“可怜的姑娘，她在外边每待上一秒，我心头的血就不曾停止滴淌。要是找不到她，那干脆把我这条老命收走好了！你没有过女儿，不会理解那种感受！”

    “抱歉。”维克念在五银镑的份上，忍住这有钱人气势汹汹地指手画脚。“还请您说说她的长相，声音，以及任何能识别她的特征。”

    “她的头发是淡金色的。淡金！和显眼的白以及庸俗的褐金不同，她的头发无与伦比地美丽。”老先生说道。

    但他具体的描述，在维克的笔记上只留下了“金偏白”几个字。

    “面相……您有见过至高女王的画象么？她和至高女王一样吉人天相——”

    “先生，每个父亲都会说自己的女儿像至高女王。”维克适当地打断他的叙述。“但……这对找回她来说，没什么帮助。”

    “我敢向你保证，瓦尔代克先生。”老绅士激动地站起来。“我的女儿和至高女王的确有几分相似，我愿意为此赌上一整个金镑！”

    “好，好。”维克尽可能让自己不要皱眉。毕竟这单生意做成了，那这人就是大金主啊。

    他动动笔，在笔记上写下“面容姣好”。

    “她生性活泼好动，一分钟也坐不住；声音嘛……听起来有些就有些不尽人意了。”他低沉地说道，“多么可爱的女孩。我花了多少心血在她身上，想把她培养成一个真正的淑女。可这却让她感觉到了压迫和窒息，所以才逃出家门……”

    维克继续动笔，依次写下：“好动，声音粗哑，不服从礼仪管教。”

    “好的……”维克继续问道，“你最后一次见到她，是在哪里？”

    “我只知道大概在三天前，她夺了家里的马车逃跑。我和家丁们一起去追，只看到马车侧翻在弗卡斯尔城前，倒地的马匹和破损的车厢把草皮撞秃了，露出松软的泥土承载着她的脚印，这些印记朝着城内延伸。”

    老绅士绘声绘色地说道。

    “她一定还在城内，绝不会错。”

    “嗯……最近有目击证人之类的情报吗？”维克问。

    “没有，见鬼！她……她就和凭空消失一样。”老男人不安地搓动手杖。“我真的很需要她的下落，哪怕只是目击到她，我也会给你相应的报酬。”

    “你确定她在这里没有靠山，也没有一个能收容她的亲戚？”维克把笔重新蘸了点墨。

    “不可能，她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老绅士语气凝重，“从这满城无能的警探来看，我就知道这城市不安全。地痞流氓肯定无处不在。侦探先生，请你理解一个老父亲的心，尽快将她找回。”

    “我会的。”维克把所有的信息都记录在纸上后，放下了笔。“再向您确认一件事。您愿意将这件事扩大吗？”

    “什么意思？”他狐疑地问，头上的皱纹层层堆起。

    “印发在报纸上，发动整个弗卡斯尔的人去寻——”

    “不！”

    老绅士激动地站起来，挥舞他的手杖，不断敲击维克的办公桌。

    “你疯了吗！这会给我的家族带来不可估量的影响！你不明白吗！这不仅仅是一个父亲失去了女儿。更是一个家族失去了传承！”

    “您别激动，我只是问一下。”要不是维克不会跟钱过不去，他真不想做这笔生意了。“既然您抵触这样的行为，那我会谨慎寻找，不向外声张。”

    “很好。顺带一提，我并不打算将她的名字提供给你，也请你不要打听我的家族和背景。这样我们能合作得更愉快。”

    “没问题。”维克允诺道。

    老绅士重新坐下，握着手杖望向维克。

    “我需要一个头脑清楚的人来帮我这个忙。我在报纸上看到了：你是大学生。甚至是温雷尔大学毕业的大学生。这就是我来找你的理由，那些不入流的侦探都没资格帮这个忙。”

    大学生这个招牌真的太吸红利了，维克在内心暗想道。光是说出来就能得到各方面的敬重。

    “你的女儿有没有什么外貌特征——能借助这个特征一眼锁定、辨认她。”维克问。

    “……她有一颗泪痣。”老绅士说，“在左眼下方，不大，却很黑。”

    “……允许我多提这么一嘴。在你的描述里，您的女儿像是至高女王的复制人。”维克说道，“至高女王的左眼下方也有颗泪痣。”

    “我还能怎么说呢？”老绅士无奈地摊开手，“她就长这样，这就是她。”

    维克内心泛起了窃窃私语。

    如果这老先生的女儿真那么显眼，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过目击证明？

    “城里最近会举办圣人升天节。”维克把纸条撕下，收入文件包里。他再一次提醒道，“到时候人流量会很大。我需要您注意这个时间点。”

    “最后一个问题。”维克说，“你女儿身上带着钱吗？”

    “恐怕只有一铜镑吧，我猜。”他的神情有些焦急。“怎么了？之前那些侦探从没提到过这个问题。这和找到我女儿有什么关系？”

    “能大概猜测你女儿大概的下落。”维克回答道，“一铜镑，对一个人来说能勉强花三到四天吧。所以我猜测，您的女儿现在已经用完了钱，正在挨饿。我会留意附近的食品商店和熟食摊子。”

    老绅士摩挲着手上的指环，耐人寻味地看着维克。

    “你比我想象中要精明。”他如此评价道。

    “我的精明取决于顾客的出手大方程度。”维克笑着回答说，“给多少钱，我就出多少力。我觉得您的出价尊重了我，所以我就尽可能出力，而不是磨洋工。”

    “希望你的精明能贯穿始终。”老绅士回答完最后一个问题，站了起来。伸手从钱袋里取出几枚铜镑。“这是我给你的咨询费。”

    “多谢您的垂青。”维克也撑着拐杖站起来，“原谅我腿还有伤，没法送你出公寓。”

    “不需要。”老绅士回答道，“我们应该避免碰面。这城市里有很多无良的记者，在阴沟里觊觎着每件事的发展。”

    他大步走出门外，回头说道：“再会，瓦尔代克侦探，我会等待你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