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

    也许是幸运，也许是肌肉记忆，维克在千钧一发之际，左手攀住了铁网桥的护栏。

    用于固定铁网的螺丝被猛拽、割裂。刺耳的声音如女妖般向外飞散。

    他的瞳孔如勒紧的绳圈般收紧，阵阵酥麻从绷直了的肌肉上蚁走下来。

    下方的嗜血者被这剧烈动荡所吸引，纷纷朝上看去，伸出沾满血污的手，试图够到维克的双脚，将他拉入血色深渊。

    “呼……虾米！”屠夫似乎这时候才感到腿部的疼痛。“虾米咬了我！”

    灌注了神恩的子弹融化了他的肌肉，他必须得用木棒撑住自己，才免于倒下。

    “快上来！这桥快撑不住了。”玛格丽特喊道，“而且这里没有液体，我没办法释放神恩！”

    “闭嘴！女人！”屠夫猛地一挥木棒，发泄痛楚。引得铁架桥又是一阵哀鸣。“我、我说了，闭嘴！我要先杀你！”

    维克试着从下向上举枪瞄准，以偷袭的方式干掉屠夫。但对于没经受过专业训练的人来说，这几乎不可能做到。

    更要命的是，他受伤的那只脚使不上力，不能勾着铁网桥攀爬回去。

    “圣女！”屠夫含糊不清地嘟哝着同一个词，用他魁梧的身躯驱使着木棍到处猛砸。“为了圣女！”

    玛格丽特展露出与她外表不符的矫健，她闪转腾挪，在狭窄的铁网桥上与屠夫对峙。连续十几次攻击下来，竟然一点都没被触及。

    “嘣！”

    一个热乎乎的金属砸在维克的脸上。同时，他感到桥面正在向下塌陷——用于固定的金属构件撑不住崩开了。

    “死！死！死！”

    屠夫还在持久地发泄他那旺盛的怒火，而且随着他每次攻击的落空。这份怒火就越发旺盛。

    “为什么你就——就不肯去死！”

    “菜鸟！”玛格丽特的体力开始下降。她捂着腹部，似乎有什么伤口在那里撕裂了。“再不上来，我只能抛弃你了！”

    “就快好了！”

    维克艰难地在一下又一下的颤动中爬向桥的尽头。

    尽管他还是没能找到一个可以借他发力的点。但在这里，所有脆弱的固定件都近在咫尺。

    “一、二、三、四……”他清点了固定螺丝的个数，除了强硬的冲击崩开的那一枚之外，还有四个螺丝。

    正合他意。

    “从桥上离开！”维克喊道。

    接着，他掏出枪，朝着屠夫的背后开了一枪。随之而来的后坐力差点让他失手掉下去。

    一股黑血从屠夫又油又脏的后领上喷出。子弹斜斜地钻入了他的背部，却仍旧没能制止他狂躁的暴动。

    “吼！”就像狩猎一头野猪，当一击没能使其致命时，总会遭受最猛烈的反扑。

    屠夫脸色狰狞，从脸上滑下漆黑的油汗。他如负伤的野兽那样嚎叫，从肺部挤出所有的空气，让周围的一切都为之震颤。

    “来啊！”

    维克把枪口抵住螺栓，闭上眼睛。

    【神恩：爆裂子弹】

    【神恩：三之准则】

    一阵急促的火星飞窜而过，比夜空中的花火更加耀眼。神恩子弹瞬间融化了脆弱的金属，再分裂出三个威力不减的火光，迅速坠向剩余的螺栓。

    “嘎——轰！”

    铁网桥的哀鸣全数爆发，从悠长刺耳的吱呀转变为塞满耳道的轰鸣。

    维克攀紧了铁网桥，哪怕接下来被木棍重砸，也绝不能松开。

    “嘣！”

    屠夫对维克动的手脚浑然不觉。他的视线里仅有怒火。

    当然，从他大步地走向破损的连接处来看，他的智力无法支撑他理解维克的行为。

    他越过了工程结构上的最后红线。

    两人的重量压断了最后的固定点。铁网桥从固定的位置崩断开来，快速从朝着另一个方向弯折、破损。

    桥梁上的一切都不可避免地向着重力奔去——直达桥梁下充满嗜血疯子的廊区。

    维克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祈祷另一边的固定零件还能起点作用。

    屠夫被突如其来的改变放倒，就算强壮如他，也不能扭转星球的意愿。

    物理的法则束缚、拖行着他，迫使他一路咆哮，朝下滑落。

    那只狰狞扭曲的大手胡乱挥舞，试着抓点什么，但太迟了。桥梁弯折的速度更快，所有他能触及的东西都飞出了臂展之外。

    他唯一能触碰到的，只有死亡的冰凉。

    几乎是同时，铁网桥的桥面撞击到对面的轰响，与屠夫落入地面的沉闷撞击声交融到了一起。

    “呼！呼！呼！”维克急促地呼吸着，桥甩动的速度比他料想得更快。他觉得自己脑浆都快被甩出来了。

    “菜鸟！”玛格丽特快步赶来，“怎么样？”

    “差点死了。”维克现在都能感觉手臂在发软。“麻烦帮个忙……把我拉上去……”

    铁网桥的桥面因为撞击而破损，露出了好几个可以踩着的口子。维克顺着这些缺口借力向上爬，终于再一次回到了久违的地面上。

    “心脏不好的人……呼……真不能掺和神秘学。”他瘫软在地，内心拼命地感恩起星辰女神和机械之神。

    没祂们的神恩，自己说不定就交代在这里了。

    “你第一发子弹就该打他的头才对。”玛格丽特确认他没什么大碍之后，立马开始战后复盘。“打腿是图什么？你是要留着他的命，还是没有杀过人？”

    “哈？”维克惊愕地望着她，“我怎么可能杀过人，我可是品行优秀的大学生。”

    “所以你才差点被干掉。”玛格丽特语气凝重地说道，“你想涉足的这个圈层，手里沾血可是常事。”

    她从维克身边走开，望向桥梁下方的廊道。

    尽管屠夫在落地的瞬间压杀了数名疯子，又在那之后奋起反抗，将几个最先近身的手刃。

    但最终，他还是敌不过落地带来的冲击伤、枪伤，以及敌手数量的累积劣势。

    那曾经不可阻挡的血肉，融入了他人的胃里。

    “不过……”玛格丽特收回目光，“这也算是给你开荤了吧。”

    “他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维克的脸上闪过一丝难以被形容的神色。就连老道的玛格丽特，也无法在第一时间说明这究竟是什么情绪。

    “伤感完了吧？”她说，“继续前进，我们浪费了太多时间在这家伙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