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浊，幽暗，冰冷……

    周遭的一切都被漆黑笼罩，鱼苗努力的破卵而出，食蜉蝣而肥，与同类争生。

    日子一天天过去，它终于成长为附近水域的大鱼。

    天地间的源气通过各种方式进入体内，忽有一刻，大鱼听到了某种呼唤。

    “世间有生灵，诞智而为精！”

    “来来来～”

    它循着声音奋力游去，昏暗的大河之底，一抹流光宛如登仙之道，曳向远方。

    无数生得怪异，却和它有着同样气息的“鱼族”，在光带两侧“夹道欢迎”。

    它游过百里长河，冲破水帘，进入满是珠宝堆砌，亮如白昼的洞府。

    和从前的小小水湾相比，这里宽阔得就像一座仙宫，最上首处，那道伟岸身形遮天蔽日，仅垂下的须子便有丈长。

    “水的尽头有一座宫殿，那里住着沧河的王。”

    青鱼想起死去同伴的话语，它低下头，长出了手脚，三拜九叩。

    画面流转。

    青鱼精已经成为沧河水妖中的小头领。

    它知道黑鱼王并非三百里沧河最强的妖，但对方承诺，终有一日，会带领沧河鱼妖一族，统管整片水域，令得万妖俯首称臣。

    青鱼精期盼着那一天的到来，它兢兢业业，执行好每一道上面派发下来的任务。

    巡查沧河，观察情况，绞杀异类。

    黑鱼王说，陆地上的生物，是水妖一族最大的敌人。

    他们贪夺的天地源气，要比水族多得多，吃掉对方，是增长修为最快的方式，尤其是那种叫“人”的美味生物。

    再后来……

    洞府里来过很多很多人，有老的，小的，雌的，雄的。

    有的人什么都没留下，连骨头都被啃得干干净净。

    有的人来了又走，甚至被鱼王奉为座上之宾。

    “我老了，若无法破境天关，便寿元将尽，但我不想死……”

    “汝以人之精元续命，与吾等妖魔何异？”

    黑鱼王有不屑，有讥讽，但最终还是选择了合作。

    它说，弱肉强食，自古如此，更何况人妖殊途，长宁百姓的命，有谁在乎？

    送来的“口粮”越来越多，从牲畜到活人，从一年一次，到三月一次。

    同伴们的实力，也变得越来越强，再无水妖敢进犯沧河中游，黑鱼王的地盘。

    但最近，发生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原本该送来的“口粮”，被人截掉了。

    虽然那并非是大王要的，大王也不甚在意，但住在洞府里的那个“人”，很不高兴。

    他说：“长宁县竟然有人敢忤逆丁家，大哥和父亲，真是没用！”

    “爷爷处在突破大限的关键节点，必须要少男少女的纯净精血，大王帮我们去其他地界抓人，沧河若有过往船只，但非修炼者，尽可拿下，绝不会有麻烦。”

    它听过那个“人”的名字。

    丁佑年。

    青鱼精喜欢晴天，那时候的水面很暖和，能驱散寒冷。

    它接到了特殊的任务，去离县城近的水域，吃两个人，吓吓对方。

    那件事发生后，没过两天，又有一大群人跑来。

    但是不知为何，它觉得有些危险，多年来的经验，让它偷偷藏匿在沉船废墟里，听着刚刚变成妖的手下们发出惨叫，青鱼精吓得都不会呼吸了。

    “快走吧，快走吧，不吃你们了……”

    它祈祷着。

    然而，一个古怪的家伙，还是发现了它。

    长刀冰冷，尤甚寒夜，被拖上岸时，它看到岸上那些“人”，有害怕，也有高兴。

    “下辈子，要不试试看做人呢？”

    世界彻底寂静！

    【青鱼精的一生，如你之黄粱一梦，获得天赋异能：水息术】

    陈洛睁开眼，光幕面板上，古朴文字缓缓浮现。

    【水息术(精通)：沧河鱼妖天赋技能，可使命主短息于水，并提取水中灵气，不可升级】

    “好东西……”

    “妖物的记忆，没想到还有这等妙用？”

    从青鱼精记忆中获取的天赋异能，直接就是精通境界，都无须修炼，拿来即用。

    虽然看得出来，效果打了一些折扣，但同样堪称逆天。

    陈洛喜不自胜，有水息术傍身，修炼《泅水真经》的速度，一定会大大提升，今后在水中作战，同样会更加轻松。

    瞌睡来了就有枕头递上。

    这青鱼精，人……妖还怪好嘞！

    不过很快，陈洛又从榻上蹦了起来。

    “不对！”

    “丁家小少爷，根本没死，丁家一直在跟沧河水妖合作，残害无辜百姓……”

    陈洛大梦初觉，想不到当初胡编乱造出来混淆视听的言论，居然一语成谶。

    丁家老太爷，名丁长风，长宁县唯一一位四境先天武者，名头之劲，在本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算算时间，他最大的孙子丁满志，已经三十多了，先天武者肉体凡胎，若无法突破，百十来岁便是大限。

    如此想来，定是其修炼魔功，以人之精元强行延续寿命，以图破境天关。

    河祭是假，以此掩人耳目，偷天换日才是真。

    这还只是流于表面的，背地里，还不知道有多少无辜之人惨死在丁家老祖的手中。

    “嘶～”

    陈洛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此看来，丁家的危害，甚至比沧河水妖更甚。

    县衙无用，与世家宗族沆瀣一气，斩妖司被蒙蔽视听，任其自然。

    “真不是人啊！”

    陈洛自诩不是什么仁德之辈，但此前他破坏河祭，等同于斩断丁家老祖的续命大业。

    如果丁家事成，其他人遭不遭殃，他不知道。

    自己兄妹二人，肯定要被丁家老祖清算。

    “眼下全城人的目光都被河妖所吸引，恐怕根本无人在意丁家做了什么？”

    “就算我将此事上报斩妖司，空口无凭，再加上傅立堂对丁家的态度，也难有什么结果。”

    “这可如何是好？”

    陈洛隐隐间觉得，如果再这样继续下去，恐怕还没等到自己清剿完河妖，那丁家老祖便会横空出世，对自己喊打喊杀了。

    一位天关境强者，就算杀掉一名得罪过自己的小小斩妖司，恐怕事后也未必能付出多大代价。

    而且，即便斩妖司追究，他和妹妹都死了，还有个屁用？

    焦急的来回踱了几步，陈洛强自镇定心神，取出纸笔，写起书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