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山上有棵树

第五十七章

    朱大婶又叹了口气,“那丫头的事儿我也是跟你说过,她给君上做好了饭,不知是为了什么,又换上了一身红裙飞到墙头上要给君上献舞,待君上推开大殿的屋门,就……”

    朱大婶满脸唏,“我还记得她转身看向大殿的样子,脸上的神情多欣喜多雀跃,怎知这笑还没来得及淡下去,人就被君上给……”

    听朱大婶这么一说,顾婳自然就明白她说的是哪个人,“是了是了,我知道她……”

    顾婳跑去房顶踩瓦片,就是仿的她的故事。

    “苦命的小枫摇,那么灵动的姑娘,极方那么多人惦记着,她偏偏各个都看不上,满心都放在君上身上……”

    “等等!你说她叫什么?”

    朱大婶正沉浸在自己抒情的言语里,蓦一被顾婳打断,没怎么缓过来,随口说了句,“枫摇啊。”

    枫摇!!!

    顾婳“呼啦”一下子站了起来,极光大神口中择尧心心念念的,唯一放在心上的女神,不也是叫枫摇!

    果真是极光大神错认了择尧,又怎会如此之巧,在择尧身边偏偏也有那么个叫枫摇的女身。

    枫摇这样的名字,又不是像小花,小红,小丽,满大街都是,顾婳活了这两千多年,见了这么多三境十八族的人,统共也就听过这么一个叫“枫摇”的。

    顾婳捏起挂在脖子上的小雪人,看了看他黄澄澄的小眼,“莫不是你并没有认错人?”

    小雪人仍是嘬着个小红嘴儿,带着点憨憨的笑意,没有任何回应。

    顾婳却很有些激动,极光大神明明说枫摇是女神,又怎会成了极方族人?

    枫摇若真是择尧唯一念着的人,怎的又会被他整没了?

    最紧要的是,若极光大神果真没有错认了择尧,他们之间交情便真是颇深,区区极方近几百年才冒出的小辈,如何会和极方大神称兄道弟?

    “顾婳!”

    顾婳正想得出神,被朱大婶一声嘶吼吓得一抖。

    “生死攸关,你怎的还有心思发呆?”

    “嗯?”

    “你这顿饭食一做,再加上前日的檐上舞,怕便是要步枫摇那丫头的后尘啊!”

    “朱大婶不必担心,这世上万事万物的,哪个没有完蛋的时候?死不死的不碍事,更要紧的是,”顾婳一把拉住朱大婶的衣袖,“择尧和枫摇之前是个什么关系?枫摇是不是择尧的姬妾,择尧厌烦了,便把她一指头杀掉了?”

    朱大婶愣了一下,“说什么胡话呢!君上半个姬妾都没有过。”

    顾婳沉声想了想,“那是不是择尧对枫摇爱而不得,就丧心病狂地把她杀了?“

    朱大婶抬手拍了下顾婳脑门,“你这丫头是什么破记性,跟你说了是枫摇爱慕君上!况且怎能直呼君上名讳?!”

    “怎知不是旁人错看了呢,那两人纠葛着,旁人隔得远,究竟是这个追着那个,还是那个追着这个,怎么容易看得分明。”

    唯有这样才能说的通,择尧看上了枫摇女神,把她掳到了极方,偏偏一直爱而不得,择尧看着也不是个有耐心的,耗到后来就干脆把枫摇杀了了事儿。

    越想越觉得豁然开朗,真相定是八九不离十了!

    “枫摇本不是极方族人对不对?原是神族之人对不对?”

    顾婳这边越说越激动,朱大婶那边却看着越来越气不顺,她掐起腰,眉头皱的老高,脸色看着有点泛红。

    顾婳心里一喜,看朱大婶这样子,莫不是被她窥透了她家大君的陈年情事,才如此不悦?

    “丫头!大婶虽是对你极喜欢,但也听不得你如此毁我君上清誉!如今若换做旁人,大婶我早就一锅铲给他铲到锅里炖了!”

    朱大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我此番心急火燎也是笑人,索性我也不管了!”

    她随手一挥,小屋的小炕就变成了一圈锅灶。

    “你随便捯饬,罢了自己端去给君上!”

    朱大婶说罢甩着围裙,气哼哼地出去了。

    顾婳揣摩地心急,一不留神竟又忘了择尧在极方一干众人眼中不可侵犯的形象,尤其是朱大婶,在她眼里,怕是极方除择尧余下的一些人加在一起,也不及择尧一根手指头。

    罢了,只能以后寻着机会再探听。

    顾婳拿起放在灶台上的锅铲,迷茫地扫了一圈这一干做饭食的器具,想想又觉得,这胡乱捯饬出来的吃食给择尧端上,怕是也没什么“以后”了。

    她霹雳乓啷地折腾没多久,朱大婶又一把推开小门进来了。

    她耷拉着一张脸走到锅灶前,看了眼锅里面正翻炒的食材,扶着小屋的墙,有点站不大稳。

    “这红红白白的是,桃子?”朱大婶问。

    顾婳点点头。

    “这绿色和紫色的是葡萄?”

    “提子和葡萄。”

    顾婳细致地纠正了一下,仍记着彼时在神界,提子仙子最不喜被错叫成葡萄。

    这点她自是很理解的,她还未幻化人形之时,曾经几次被几个没见识的小童子唤做“小芒果”,彼时她也是极不高兴的。

    她自认为枇杷这般精巧,怎是那些粗鄙的芒果比得了的。

    朱大婶听了,更是站不大稳,“你莫不是要给君上吃这些,这些,炒果子?”

    顾婳摇了摇头,“出锅之前还会撒上些葱姜蒜,”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和香菜。”

    葱姜蒜和香菜最是提味,自然不能漏掉。

    朱大婶扶额,脸色红一块白一块。

    顾婳揣摩了一下朱大婶的想法,又补了一句,“盐和辣椒刚刚都加过一碗。”

    “一……碗?”朱大婶转身拿起空了的盐碗看了看,复又抬头看了看顾婳,不知怎的,眼神里有点佩服的意思。

    “菜里要放盐和辣子这些事,我还是知晓的,虽没做过菜,但总归吃是吃了不少的,朱大婶不必如此惊讶。”

    见朱大婶默默地把盐碗放回灶台上,还是不说话,顾婳用锅铲铲出一块桃子送到她面前,“就要出锅了,朱大婶可要尝尝?”

    朱大婶也是爽快,二话不说接过了铲子。

    顾婳本是等着她吃上一口,再参评几句。

    怎知她动作行云流水,一甩手把锅铲上的炒桃子丢了出去。

    而后转身一股脑把锅里余下的炒桃子提子葡萄都铲了出去,丢到了墙角。

    顾婳看得讶异,“朱大婶,我知你还气着,便要找点物什消消气,可变幻出这些果子实费了我不少气力,如今可再没气力变出什么了。”

    “我若还恼着,就由着你把这些端到君上面前!”朱大婶一甩手,招出了一大篮子菜,“我说一句你做一步,先把这菜切了。”

    顾婳瞥了眼墙角的桃子提子葡萄,心里甚为惋惜,“大婶你不尝一口怎知不美味,这些果子还未挨着嘴边就被丢掉,着实太委屈,我……”

    “合上嘴,赶紧切菜!”朱大婶语气凶凶的。

    罢了,果子能不能像菜一样炒着吃,顾婳其实也拿不大准,只因此时气力微弱,实在唤不出菜来,才用果子充数。

    如今有了这些白白绿绿的菜,再正儿八经地做个寻常些的菜,倒也可以。

    如此又鸡飞狗跳了一阵。

    顾婳就像朱大婶的提线木偶,甚是拘谨,偏偏朱大婶又过于俭省,想恣意加点盐都得看着她老人家脸色。

    等做完了四五道菜,顾婳拿起盐碗看了看,“做了四五道菜,这盐竟像没怎么用,朱大婶这么不舍得用盐,莫非是盐这件物什甚为稀罕?”

    只是如此节省,这些菜怕是甚为寡淡,难以下咽。

    朱大婶怕是还气着顾婳说了她家君上坏话,没大理她,只扔了个托盘在灶台上,“自己端去给君上。”

    罢了,扭头便出去了。

    见朱大婶走远了,顾婳紧忙弯腰又把火调大了,几盘菜重新下了锅,把灶台后头的三碗辣子和花椒匀了匀,通通倒进了菜里,直到翻炒出来的辣味呛得她一脸泪,才又起锅放盘。

    择尧的想法也真是拐翘得难以捉摸,前一刻认定她学了妖术,这一会儿又要让她上灶台。

    也罢了,任他千变万变,身为神族之人,自己这头可劲儿让他不好过的心思总不会变。

    “来吧择尧,就不信这样你还忍得住!”

    顾婳端着托盘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主殿,朱大婶也不知躲在哪里,一路上也没看到她,如此倒也合了顾婳的意,不然少不得还得费心躲过朱大婶的鼻子。

    择尧此时正和几个人罩在结界里头,不知在商量什么坏事。

    顾婳绕过偏门到了侧厅,把汤汤菜菜端上了桌。

    而后又把碗筷整理好,只等择尧来吃。

    她本是满心雀跃,对择尧尝过菜味之后的表情甚为期待。

    怎知择尧那边却没有止住的意思,和几个人聊得越来越酣畅。

    顾婳百无聊赖,把几盘菜摆成了花形,又摆成蘑菇形,摆成果子形,又摆成锅铲形,折腾的几盘菜都没了热气,择尧还是没有过来。

    顾婳慢慢没了兴致,窝到旁边的椅子上,盯着建木大桌上的花纹,开始犯困。

    躺在椅子上毕竟不舒服,回去小屋又怕错过择尧的怒气,白白给他机会忍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