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您这是？”

    采莲上前一步，不解问道。

    她瞥了一眼，箱子里可不止金银珠宝，还有十几张卖身契。

    卢展摆摆手，示意她向后退。

    此时的卢展，特意回屋梳洗过，衣裳穿的整整齐齐，举手投足间似又重新找回了之前的自己。

    从箱子里拿出一沓卖身契放在桌上。

    随后又缓缓将银子一一摆放清楚。

    “采莲，你过来。”卢展坐在椅子上展露笑容。

    “老爷...”采莲慢步走上前，眼眶通红。

    她心里已经猜到卢展想要做什么。

    “哭什么哭！喜事，大喜事！”卢展自桌上拿起两锭银子，站起身来，亲手交到采莲手上。

    箱子里的银子，每一锭都不小，足有五十两。

    “采莲，你十二岁便来了卢宅。十年呐...转瞬即逝。”

    卢展抽出采莲的卖身契，撕拉一声，撕成了两半，奋力天上一抛。

    “这是你的身契，从此你便是自由身。你且离去，回乡找个郎君好生过日子。”

    随着身契的飘起又落下，采莲早已泣不成声。

    “老爷...采莲不走...这不是有凌仙长在这，那邪祟...”

    砰。

    卢展用力拍在桌上，打断了采莲的话，厉声道：“让你走就走，卢宅不需要你们。”

    “什么邪祟，卢宅没有邪祟！小源只是来看看我这舅舅，晚上便会离去。”

    说罢，狠狠地瞪了采莲一眼。

    采莲还想要说什么，却被一旁关系好的丫鬟按了下去。

    十几张卖身契，足足分了一刻钟。

    有些丫鬟和采莲一样声泪俱下，不舍之情溢于言表。

    而有一些则是欢天喜地，连连谢恩。

    一刻也不想多停留，拿了银子便告罪回家去了。

    两锭银子，足足一百两。

    即便不出去做活，也能躺平数年。

    又将一些银子分给了临时前来做工的丫鬟们。

    家丁遣散之后，光靠卖身收回来的丫鬟也无法完成卢宅的各项事务。

    于是便花了高于市面数倍的例钱，招了一批做工的丫鬟。

    那些丫鬟对卢宅本就没什么感情，单纯为了钱财罢了。

    领了银钱也就逐一离开。

    原本略显拥挤的饭厅此刻又重归宽敞，只有余下四名丫鬟还在一旁抹着泪。

    凌源坐在一旁眉头紧锁，但并未吱声。

    按照采莲所言，这个表舅平生素来与人为善，也不知怎会惹了妖物。

    就连搬了宅子，都逃不过妖物作祟。

    可这妖物又偏偏不对他这个主家下手。

    看来表舅是想遣散了所有人，独自一人面对一切。

    卢展的声音再次传来，声音中带有些许的疲惫。

    几日前曾遣散过家丁，今日又遣散了丫鬟。

    其中不乏十数年的老伙计。

    “各位的心意，卢某心领了。”

    卢展又从箱子里抓起一把珠宝，亲自逐一分发给丫鬟们。

    “散了吧，散了吧。”

    沉吟片刻，采莲砰的一声跪在了地上，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哪怕额头渗出鲜血也毫不在意。

    其余六名丫鬟也同时效仿，对着卢展磕头。

    随后，采莲又从饭厅的一侧拿出食盒，将饭菜摆满餐桌。

    跨出饭厅大门时，采莲回头，却只见卢展在饭厅笑着挥手，催促她们快些离去。

    “小源，让你看笑话了。”

    卢展拿起酒壶，为自己和凌源斟满酒。

    四下无人，卢展也如同泄了气的皮球，缓缓瘫坐在椅子上。

    借着烛火看去，两鬓已是斑白。

    “舅娘他们呢？”与卢展碰杯，各自饮下杯中酒。

    酒很淡...像是水一般。

    合理怀疑，采莲买酒的时候遭骗了。

    “今日一大早就去行茗寺烧香拜佛了。”卢展独自饮下一杯酒道：“这漫天神佛若是拜了有用，哪还有这么多妖魔邪祟祸乱天下。法相庄严，金身耀目，呵，不过是欺世盗名。”

    凌源抬眸看了卢展一眼。

    记忆中，这位表舅可是最虔诚的信徒。逢年过节，必到寺庙道观香油钱。

    这半个多月的妖祟作乱，估摸着心态崩了。

    “说笑，说笑。”说话间，卢展又饮了几杯酒。

    片刻功夫，一壶酒便已下肚，卢展的神情恍惚，面色通红。

    这表舅酒量不得行啊。

    “小源...凌源！”卢展突然抓住凌源的胳膊，将他拉到箱子前。

    梆。

    一叠银票拍在桌上。

    “这里是十万两...你拿走，今晚便离了卢宅，把这十万两交予你爹娘，你再回了仙门做你那长生逍遥的神仙。”

    “我这五服内，也就剩你娘这一个亲戚。你爹年轻时是个倔脾气不肯受人施舍。”

    凌源推回银票，宽慰道：“这钱，舅舅可还是自己收着。你这卢宅中的妖物，不如我来看看？”

    “你？不是舅舅看轻你。”卢展用力拍了拍凌源的肩膀，“你才进了仙门几日，能有什么能力降妖？前几日空云观的白尘仙长都拿它不下。”

    “听舅舅的，等你舅娘和妹妹回来后，你便回去吧。”

    话音刚落，便听见厅外传来一道甜美的声音。

    “爹，什么事要等我们回来？”

    只见饭厅走进两人。

    走在前头的，是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卢展的发妻王氏。

    王氏一见到凌源，便惊喜地拉着他家长里短。

    落后妇人半步之外的，则是二人的亲生女儿卢晓晓。

    卢晓晓梳着双马尾，眼睛像月牙，婀娜多姿，仿若媚骨天成。

    “爹，你又喝这么多酒。采莲姐呢，给我和母亲来两副碗筷。”卢晓晓主动挽上卢展的手臂，转头看向凌源，媚眼如丝：“这位英俊的仙长哥哥是？”

    “这是你凌源哥哥，你忘了吗？”王氏在一旁宠溺地望着卢晓晓。

    “那...那不是因为上个月去求佛的时候从山下摔下来嘛，现在脑袋还晕乎乎的呢。”卢晓晓摸着自己的脑袋，随后挪到凌源身旁的座位，搂住凌源的胳膊娇声道：“凌源哥哥一定不会怪我忘记你了吧。”

    感受到手臂上传来的柔软，凌源反而心下冰冷。

    在前身的记忆中，卢晓晓是一个极为腼腆文静的女子，曾经见到前身都含羞的说不出话。

    二人进门时，凌源便以神念扫过。

    卢晓晓周身灵气环绕，明显是修行中人。

    只不过他并未以神念去探查卢晓晓。

    柳潇湘曾再三强调，切莫轻易探查他人，若是修为相近可以很清晰感应到是谁在窥探。

    哪怕卢晓晓并未修出神念，打草惊蛇之事，少做为妙。

    “好了，成何体统。”卢展呵斥了一声。

    一月前自己的女儿消失在山里，回来之后就性情大变。

    再过半月卢宅就开始有妖邪作乱。

    他也不是没想过女儿就是邪祟。

    但不论是找了大师还是仙长，皆说一切正常。

    就连上次远近驰名的白尘仙长，也对女儿赞叹有加。

    再加上性情大变后，女儿变得乖巧懂事聪明伶俐。

    这才让卢展放下些许心中的疑惑。

    只不过，经过昨日堂弟的死亡，卢展又起了这个念头。

    这才将丫鬟们遣散，想要独自面对。

    “小源天色不早了，这会便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