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指路人

第14章 入府(上)

    正当老头的脑海里闪过许多猜疑时,东离走到最小的九品鼎前,一双枯瘦的手张开,抱住鼎身,稍稍用力提了提,便放了下来。

    围观学子见状,便没了兴趣。

    这人是甄老领来,应该是临时安插的,只是凭这点能力,也敢出来献丑?

    “切,一个九品鼎都举不起,算了算了,没啥看头。”

    “听说风字学堂的女神在射术场那边训练,要不要瞅瞅去?”

    几个学子一起哄,陆陆续续走了一些人。

    蒙力没有理会他们,他的目光一直在东离身上,而东离已经来到了五品鼎前。

    这时,人群中有人恍惚了过来:“前面的鼎他都试了,虽然不是举起,但好像都提的起来。”

    学子们这才回过神来,目光落在了东离身上,脸上神情一片愕然。

    甄老满意地道:“不骄不躁,孺子可教也。”

    略微尝试之后,东离大概了解了鼎的轻重。

    与晶棺不同,鼎身呈球形,不好抓握,这就需要足够的臂力才能抓起,这是第一步。

    第二步,需要调动全身力气,瞬间爆发,且中途不得像方才青年那般,体力不继,不然也会以失败告终。

    他个子瘦小,双手张开,也不能全满抱住五品鼎的鼎身,但也勉强足够了。

    双手扶住圆圆的鼎身,稍一用力,这重达七百斤的大家伙随之离地而起,东离双眼直盯着鼎上,上面拓印着一对凤凰,栩栩如生,琴瑟和鸣,甚是生动。

    他迈开双脚,以肩平齐,双手一抬,大鼎稳稳爬升了一段距离,与胸平齐,但鼎顶却高出他一个头。

    以旁观者的视角来看,怎么看都觉得怪异,与五品鼎比起来,东离太瘦了。

    在那么一个瞬间,在许多学子的脑子里,闪过一副东离被巨鼎压死的场景。

    可过去了一会,理所应当的事故没有发生,那个枯瘦如柴的人仍稳稳地顶着大鼎。

    “他不会是要举五品鼎吧?”

    学子们总算回味过来了,深吸一口气,一时嘘唏不已。

    先前举鼎失败的青年闻言,脸皮不着痕迹地抽动了一下,神情很不自然。

    这家伙是要打我脸?

    一人几近激动地喊道:“他发力了。”

    青年斜着眼瞥了这人一眼,然后慢慢回过头来,视线重新落在东离身上。

    他当然知道瘦小子发力了,但令他不解的是,为何这么快,完全没有蓄力的痕迹?

    “切,没啥经验。”他理所当然地想到了这个缘由。

    没有足够的蓄力,如何奋力举起?

    可下一幕,再次令众人惊掉了下巴。

    没有瞬息败阵,也没有一下子爆发举起,而是平缓举起,以匀速地举起。

    青年望着五品鼎渐渐爬升,直至升到东离的头顶之上,他竟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步。

    “过项了!他举起来了!”学子们一时群情激昂了起来。

    他们完全不敢相信,这还是那个日日夜夜折磨死人的五品鼎吗?

    蒙力得意道:“怎么样?甄老。”

    甄老勉强睁大眼睛,沉默了半晌,竖了一个大拇指。

    嘣!

    大鼎沉稳砸地,东离转身下场,胸前衣衫染了一抹血迹,伸手一抹,舔了舔血渍,朝蒙力用力一瞪,怒喝道:“蒙力,你又骗我。”

    “是有点勉强,主要是有伤在身。”蒙力并没有一点愧疚,反而倒怪起东离来。

    确实如此,因为有伤在身,他才不敢一次性爆发,否则可不单单流点血这么简单。

    在一旁的甄老看了半天,欲言又止,结果一拍脑门,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说道:“老夫好像明白你这小子身子为何如此单薄了,敢情是经常失血过多啊!”

    ......

    ......

    过了甄老这一关,东离顺利进入学府。

    本来甄老想上门拜访一下,送上珍藏多年的疗伤药,但一听东离落脚之处,就不了了之了。

    东离今日之举,消息很快就传开了,一时举鼎的学子络绎不绝。

    其他品级的鼎倒也罢了,偏偏五品鼎就没有休息过一天,起初觉得五品鼎被施了某种巫法,可轻易举起。

    后来发现不是,五品鼎还是那个五品鼎,那个死活举不起的大疙瘩。

    然后照着传说中的绝技,缓缓举......结果举到一半完全脱力了,简直比一下子爆发还难上加难。

    这一来二去,难免磕磕碰碰,五品鼎竟然缺斤少两起来,究竟有意无意,不得而知。

    总之,后来学府重新换了一个新的,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有师长在场监督,以防有人故意捣蛋。

    东离并不知道这些,与其他学子不同,他来学府并不是为了修为的长进,也不是为了出人头地,这只是蒙力逼的,目的只是为了他读书识字。

    为此,学府安排了一个老师单独授业。

    说是单独也不对,因为这位老师还有一个学生,那就是楠篱小院的五姑娘。

    说来也巧了,这位老师人不在学府,最后由五姑娘代为授业。

    起初,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但后来越想越不对劲。

    安排他入住楠篱小院也就罢了,他的学业又归在五姑娘的掌管,这里面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猫腻。

    “蒙氏这是在挖坑给我跳啊?!”

    第二天天刚刚蒙蒙亮,蒙力又偷偷翻墙进来,一路轻车熟路,溜进东离的屋子里,将被子里的东离拉出来,喊道:“大少爷,该上课了!”

    东离一个劲地往被子里钻,嘴里呢喃道:“上课是什么?为什么要上?”

    蒙力懒得跟他废话,一把拎起他,拍拍他的脑袋,道:“别睡了,你这个懒鬼,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嗜睡呢。”

    他叫道:“床不就是让人睡觉的么,不然造它干嘛,你放开,我要再睡一会。”

    蒙力根本不理他,直接拎着他往屋外便走,到了门口就要将他扔出去,恰好小荷迎面走来,小荷好奇地问道:“二位公子这是做什么?”

    蒙力见小荷端来了早饭,还是双人份,便朝着对面的屋子瞧去,没瞧见五姑娘,不禁松了一口气。

    小荷走了进来,把早饭放到桌上,说道:“姑娘让我备下早饭,给二位公子食用。”

    蒙力把东离丢在凳子上,闻了闻桌上的肉粥,道:“小五有心了。”

    小荷咯咯一笑,道:“姑娘很是想念力哥儿呢。”

    蒙力硬着头皮道:“哥也是。”

    小荷道:“这样吧,我带力哥儿去见见姑娘吧。”

    蒙力摇摇头,“不了不了,我和东离还要上课。”

    小荷道:“力哥儿已是而立之年,为何还要去学堂呢?”

    蒙力道:“还不是这小子害的...”

    他瞧了东离一眼,就见东离咽了咽喉咙,又哧溜一声,把碗里的粥喝光了,此刻只觉得心里在滴血,一脸不满地质问道:“喂,我的你也吃了?”

    东离伸了个懒腰:“吃饱喝足了,该上床睡觉了。”

    蒙力一手将他按下,道:“还想睡觉,乖乖跟哥去学府上课。”他大手一使劲,东离哪里顶得住,加上伤口未愈,当场疼得嗷嗷叫。

    小荷从怀里摸出两张胡饼来,道:“姑娘怕力哥儿吃不饱,给。”

    蒙力这才松开手,一副感动无比的模样,道:“还是小五贴心,哪里像这小子,一点公德心都没有,小荷,请代我向小五问好,改日哥一定当面道谢。”

    小荷点了点头,拉起东离,一面给他换上衣裳,一面说道:“姑娘近来没空,所以还请公子先去学堂上课,等姑娘得了空,再亲自授课。”

    东离挠挠头:“只是这学堂是什么?”

    小荷愣了愣,蒙力从旁说道:“学堂就是学习的地方,到时有老师授课,你嘛,不用管,听得懂就听,听不懂就...就睡,别给哥惹麻烦就行。”

    小荷又从怀里拿出一本书来,交到东离手上,说道:“哦,姑娘吩咐了,这是《千字文》,如果上课无聊,你可以看看。”

    东离闻了闻这书,有一股烧饼的味道,露出一副嫌弃的模样,最终还是放到怀里。

    蒙力咬了一口胡饼,道:“你可别把它吃了,不然小五就把你吃了。”

    小荷哼哼道:“你家姑娘才吃人呢。”

    过了一会儿,蒙力一手抓着胡饼,一手拎着东离,跃上城墙,只听墙上传来东离的声音:“我不跑了还不行嘛。”

    ......

    ......

    北御学府全郡学子为之神往的地方,这里汇聚了大量的天才。

    学府以修炼大道为主,其次是官学、军事学,最后还有一些特别的学堂,比如灵阵堂,而东离所上的便是这个。

    在学府的东北角,一条溪水从蒙山上流淌而下,于低洼之处汇聚成湖,湖边长廊楼阁错落有致,名为镜园,是学子们观赏游玩的好地方。

    灵阵堂的老师们尤其喜爱此处,常常将课程安排在这里上,以便学子们放松心境,激发他们创作的热情。

    在一间水阁外,七八名学子身着白色的学服,站在自己的案前,一脸凝重看着案上的白纸。

    过了一会儿,一人突然展颜一笑,伸出食指,在白纸上快速移动,每移动一段距离便点上一点。

    其他学子从苦思里挣脱出来,将目光投到那人的纸上,只见他每释放出一缕灵力,便施以重力将其钉死在纸上,这些灵力胡乱游动,看似微弱,却经久不散。

    行至收尾时,他双手并用,或掌或拳,或指或点,动作行云流水,手法挥洒自如,看得旁人目瞪口呆。末了,只见他一掌拍在纸上,滚滚灵力自掌间迸出,瞬间将书案击碎了。

    但更为奇妙的是,那张白纸在无数木屑中,竟无声无息地燃烧了起来,那人脸色一变,显然他也始料不及。

    他连连拍打,这才将火焰扑灭,然后从地上捡起纸来,叹惜道:“火候还是没有掌握好啊。”

    诸位学子凑近一瞧,见纸上所画的是一座正在喷发的火山,火焰赤红,微微摇曳,触摸上去,竟正如火一般,有些烫手呢。

    更为引人注目的是,山上有一人,挺身扑了上去,似乎要堵上火山口,突出此人大无畏的同时,也突出了自不量力。

    一位学子道:“谢兄,你可太强,你看看我们,仍是一张白纸,等会可不好跟老师交代啊。”

    又一学子点头:“是啊,咱们都是选学的灵阵,像谢兄这般,一年之内已经摸到灵阵的门槛,那可是凤毛麟角了。”

    诸位学子连连点头称是。

    学府中,每一个学子都有主学、次学和选学之分,选学大多是学子们的兴趣所在,其中以灵阵学当属最难,能够像他这般,确实很有天赋。

    那人扬起嘴角,望着手中的画作,甚是得意。

    一人突然道:“不过,谢兄似乎有些火气啊。”

    其他学子一瞧,就见画上尚残留了几处烧焦的痕迹,散发着刺鼻的味道,虽说他时常用火过量,但像今日这般,却是不曾有过。

    那人脸色一冷,道:“昨日碰到一个考试入府的人,让我在甄老面前丢了脸。”

    若甄老在场,必然认出此人便是那位举鼎失败的青年,谢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