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好
她的神情前后变化太快,伶舟辞怔了片刻。
“不用客气,若是我去得早一点你就不会受伤,医官说差一点,你此生都站不起来了。”
想到这些,他满是自责。
这一个月,他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为何突然出现在塌方地点,又这么巧救下了她......疑云在脑海里闪过一瞬,看见他愧疚的神情,温玉抛却诸多思绪,笑着揶揄道:
“你不是说生死有命,怎么现在倒害怕起来了?”
他坐了下来,端起床榻边的药,捻着勺子搅着,莫名地摇头笑了起来。
“是啊,我从前是那样想的,不知为何,看到你受伤的那一刻,竟突然改变了想法。”
许是觉得话语有歧义,紧跟着他又说道:“你要是出了事,我出的那份钱不就打水漂了,喝了这药就歇着,对了,你肩上的刀伤是何时有的?”
刀伤已大致痊愈,疤痕彻底消除还要一些时日,她垂眼看着身上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难道是他......
药的涩苦味萦绕在鼻息间,伶舟辞将药喂到她嘴边。
察觉到她逐渐绯红的耳垂,他忍俊不禁:“小林给你换衣裳时,医官到外头告诉我的,医官还夸你体格好,一般人被石头砸那一下,当场就没了。”
她暗暗松了一口气,启唇含下勺子边缘,随着他的手微抬,苦涩的汤药从舌尖蔓延开,滑入喉咙的刹那,五官紧紧拧在一起,白皙的小脸憋得通红,齿间蹦出两个可怜又嫌弃的字眼。
“好苦。”
因她抿唇,褐色的汤药溢了一些在唇边,伶舟辞放下勺子,拇指指腹轻轻划过细腻的唇角,笑望着她扭曲的表情:“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怕,原来是怕苦。”
死都不怕,却怕苦。
“溺水的往往是会游水之人,往往受伤的是会武功之人。”他念叨着,往她嘴边送药。
一勺一勺的喂犹如凌迟,温玉沉定下来,拿过他手里的药怼着喉咙,一鼓作气灌了下去,她从前就不喜欢吃药,身上的痛能让她处于清醒状态,苦涩只能令她心烦气乱。
小林端来的不止是药,还有一小罐糖,尾指大小五颜六色,挑了一颗绿色的含在嘴里,舌卷着吞咽口水,苦味才稍稍减弱。
“这是什么糖?酸酸甜甜,怪好吃。”
“用水果的皮裹了糖熬制做成,你若是喜欢,我再给你多备些。”
伶舟辞是她进卞南后认识的第一个人,如今他们也算熟络,只是有些事,她不能开诚布公地与他说明,更不能告诉他云南就是卞南的王孙,自己肩上的伤是为了救云南所受,倘若他知道那几具烧焦的尸体是她的手笔,他又会作何感想。
一边抱怨陆生怎么还不来,一边转移话题:“对了,前天晚上你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我这几天去客家镇办些事,谁知回来的路上下起了雨,想着走捷径能快些,远远听见有人喊你名字,近了瞧才发现真的是你。”
伶舟辞想起那夜惊心动魄的一幕,依旧不敢置信。
温玉垂下眸子,发出一声喟叹:“老人的儿子被埋地下,伤心过度失了神智,一直闹着要回家,我自诩力气大可以将她拉回来,却是低估了她的执念。”
“你是在想,是否应该救下她?”
伶舟辞的语气平淡,却犹如一把重锤,砸在她的心口。
清醒的人最痛苦,无牵无挂的年轻人还可苟活,可经历一生被剥去羁绊的老人,又要如何度过以后的每一天。
蹬蹬蹬。
上来人了。
伶舟辞随即起身,离开前抚了抚她的发。
“不要多想。”
陆生上楼便撞见出门的伶舟辞,伶舟辞对他点了点头便下楼去了,态度温和有礼,与霸道傲慢的小士兵截然不同,陆生想。
进门时看见温玉对他微笑:“陆生,你来了。”
陆生心里对伶舟辞的醋意瞬间消散:“诶,我来了。”
本来开业那天闹得不愉快,可前天她竟主动找到自己帮忙采购,他们一同冒雨分发吃食,一起照顾村民......听说她受伤的消息,他急得团团转,幸好她没事。
“你好些了吗?”
他今天小心翼翼地,似乎在照顾她这个病患。
温玉点头道:“好多了,坐下说。”
“诶,好。”
她有很多问题,却又不知该从何问起,干脆不问了,对陆生说:“我昏睡了两天,还不知道灾区情况如何,你将这几天发生的事都跟我说说吧。”
陆生早就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跟她说。
她静静地听着,不时往嘴里放一颗糖,当听到雨天后山体不再有塌方现象,卞南王派来的人开始为村民重建家园,她才稳稳放下一颗心。
“罗大人说,从今天开始我们不用送东西过去。”
这自然是云南的意思,陆生不知道,所以罗臻在表达感谢时,他欣然地接受了。
“罗大人还托我给你带话,一是表达感谢,二是等村民安顿好了来看望你。”
她晕过去之前,云南拦在马前要将她带走,若是来时碰上伶舟辞,以他那暴躁性子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这些天辛苦你了。”她对陆生表示感谢。
“我欠你一个大人请。”
陆生羞赧地低下头:“你不要这么说,我是心甘情愿的,能帮上你的忙,我很开心。”
温玉送了他一份谢礼。
东海的夜明珠。
与此同时,她也分别为玫姐夫妻以及好吃饭馆的老板老板娘备了谢礼,养伤期间,玫姐来看望她,发现伶舟辞也在后,意味深长地与她说悄悄话。
“他都登堂入室了,你们俩到底什么关系?”
登堂入室?
温玉忍俊不禁:“萍萍没告诉你啊,他是我店的二老板。”
玫姐偷偷瞟了一眼院子里的人,身量欣长,模样俊俏,怎么看都喜人。
“过几天咱们镇上举办龙舟赛,你让他也参加,男人不能光长得好看,那都是花架子,要看身体壮不壮实,能挑能抗才能过好日子。”
本是寻常话,从玫姐嘴里说出来却是怪。
温玉抿了抿唇,伶舟辞的身材她是见过的,当然不能直说。
“不能我替他做决定,他很忙,也许他......”
“伶舟公子!”
玫姐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转而笑呵呵地走到窗边,声音高昂:“过几天有龙舟赛,奖品是个银制龙头,温玉说了,龙是神兽,摆在店里最好不过。”
“我没说。”温玉小声嘀咕。
她捧着糖罐,里面只剩一半,旁边柜子里新添了好几罐,但他说不能多吃,只在吃药后才肯许她吃几颗。
打开盖子,五彩斑斓的糖映入眼帘,她挑了半天,一颗都没选中。
兴许是吃腻了,没胃口。
她将盖子重新合上,伶舟辞的声音从轩窗传来进来。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