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操作下来，天色近暗，江母热情地邀请两人一同吃饭，乔于拒绝了江母的好意，和随行的士兵们一同席地而坐，吃干粮果腹。

    江母便叫江六儿搬出家中所有桌椅到院子里，但乔于却怎么劝都不上桌。

    乔亦桓坐在乔于身边，问道：“你好像很排斥他们似的，怎么回事？”

    乔于左右看了看，确认无人偷听，才轻声说道：“那个江母不简单，我问过村长了，她确实把女儿许给了那个李四公子，但不知怎么又悔婚了，但李耀祖那边不乐意了，就上门抢亲了。”

    “我也觉得奇怪，昨天她突然说要把九儿许配给我。”

    乔于想了想，自言自语道：“莫非是有人走漏了风声。”

    他认真端详了一会乔亦桓，说道：“你长大了。我这次回来，不仅是因为你生辰，还有一件事，关于你的身世。江母估计不知从哪得到了你的消息，所以才悔婚，想攀上另外一根高枝。”

    “我是谁？”

    从看到乔于换了一副面貌出现在面前时，乔亦桓就隐隐有预感。

    “走吧，我们回海蚀崖，我慢慢和你说。”

    乔亦桓站起身，夕阳给他的脸镀上一层阴影。

    “正好我也有事要和你说。”

    “我也正要问你，你那些神通都是哪里学来的。”

    乔于也站了起来，转身知会卫兵准备出发。

    乔亦桓回头，看见九儿站在不远处，眼中期盼又担心，似乎还有一丝歉疚，她小跑过来，说道：“对不起，是我娘做错了事，背着我答应了婚事又反悔，她知道我不同意就没有告诉我…”

    乔亦桓第一次见到九儿如此难过，她似乎不知道如何再为母亲开脱，他轻轻擦去她脸颊上的泪珠，安慰道：“九儿长大了，以后就自己替自己做主，实在不行，还有我和六子，我们会帮你的。”

    “谢谢你。”江九儿吸了吸鼻子，勉力笑了笑，问道：“明天，明天还可以去你那里听故事吗？”

    “当然可以。”

    “嗯。”江九儿重重点了点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转身小跑逃走。

    乔亦桓摸了摸被亲过的地方，不由自主地扬起嘴角，又不得不想起他所剩无几的生命，不知是否还会有转机。

    ……

    海蚀崖小院，屋内。

    乔于坐在椅子上，拿出一个小方盒放在桌上。

    “这是我送你的，十八岁，该有一件像样的东西了。”

    乔亦桓三下五除二打开盒子，里面赫然是一枚蓝绿色玉珠，仔细看，珠中有深浅不一的蓝绿纹路带，珠子用一根红线串起来，可以随身佩戴。

    “这是我花了不少钱买来的，仙法加持过的避水玉，可以让你在水中呼吸，在渊越还是很有用的。怎么样？”

    “这一定很贵吧？”乔亦桓摩挲着玉珠，入手冰凉润泽，戴上后感觉被温水柔和包围，温润清爽。

    “很舒服。”乔亦桓点头，他看着乔于的眼睛，先问道：“你是不是我真的表伯？”

    “不是。”乔于摇了摇头，“我叫于尚，是渊宫禁卫右统领，我自小追随王后，王后她，是你的亲奶奶。”

    于尚看着他，说道：“你的眼睛很像王后。”

    他的眼眸乌黑而有神，专注时光彩熠熠，生机勃勃如同人间烟火，放空时缥缈如烟，似乎在瞻望世界以外的世界。

    “所以，我是王孙？还是王后的什么私生子的后代？”乔亦桓开始推理，眼珠滴溜溜地转，在于尚看来却多少有些玩世不恭。

    “当然是王孙！王后德冠后庭，纤悉无遗，为了两国之间的和平牺牲自己的幸福，又怎会做出那等事？”

    王后不仅是渊越的王后，还是曾经的离耀王朝锦乐公主，原先两国剑拔弩张之际，是她的和亲带来了如今的和平。

    “那为什么我一直生活在慈幼局，又辗转来到海牙村长大？”乔亦桓却故意与他针锋相对，“除了你，没有人来看过我！”

    独自长大，他心中仍是有怨言的。

    于尚解释道：“王后的出行是宫中的大事，太子妃那边也从未放松过警惕。她没有办法来看你，只能让我来，但是关于你的消息事无巨细她都会过目——”

    没等于尚说完，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急切问道：“那我的母亲是谁？她还活着吗？”

    “我只知道你母亲是一个侠女，她的名字叫云时雨，除此之外我也不清楚。她生下你之后，就把你送到渊宫，之后就再也没有音信。”

    “侠女…侠女…”乔亦桓低声重复着，却还是无法使母亲的样子清晰化。

    罢了，原本就不曾期待过。

    两人一来一往，待乔亦桓弄清楚状况，月色已深。

    自己素未谋面，现在也不知在哪的父亲是渊越的太子。

    严格来说，自己是个没有名分的私生子，而那段时间王后处境艰难，太子妃咄咄逼人，所以自己被隐姓埋名放进临观城的慈幼局。

    自己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叫乔亦桢，太子妃生怕乔亦桓威胁到儿子的地位，想法设法创造意外让自己死亡，所以自己又被藏到海牙村，对外宣称自己死了。

    前些年太子妃已死，更重要的是，自己的倒霉哥哥也快病死了，于是王后奶奶看准了时机，要接自己回宫。

    除此之外，自己还有两个叔叔，不是王后所出，自己若是不回去，王位大概率会落入两个叔叔之手。

    越王的命令是最晚明天午时出发，那他还有大半天的时间。

    此刻乔亦桓的心情已然平静。

    他若无其事地说道：“我前些日子身体不太舒服，去镇上看了大夫，大夫说我最多能活两三个月。”

    “不可能！”于尚腾得站起身，说道：“我们马上回宫，找最好的道医看！”

    “你是见了什么奇怪的人吗？为什么你突然会了几门神通？会不会和这个有关系？我跟你说，乱修炼的人都命不长！还有些罪大恶极的修士，用神通仙法诱惑你们这些孩子，实际上教的是换命的邪法！不能轻信别人！”

    乔亦桓安抚于尚，才让他冷静下来。

    他一五一十地将白种的事情说了出来，于尚听完仍旧皱着眉。

    “不管这是什么东西，回宫后我们找几个高人看看，不能自己乱修炼，更何况你以后是要继承螭龙命灵的人，重心不能偏。”

    于尚背着手在屋里转了几圈，说道：“我们现在就出发！”

    说完他就准备开门，召集军士出发。

    “等等！”乔亦桓喊住了他，“再给我点时间，我也要和朋友们说一声。”

    “那个姑娘是吗？”于尚想起来了，眼光也变得暧昧起来，“那你去吧。”

    “对了，你身上有钱吗？”

    “要钱干嘛，你要买什么东西？”

    乔亦桓如实回答：“我想给那些孩子们，这么多年都是他们陪我度过的，我想给他们留下点东西。”

    于尚无奈地笑笑，随即扔了一个袋子给他。

    乔亦桓掂了掂袋子，打开一看银光四射，还有十个左右的金铢，非常满意。

    一般而言，一个金铢是十个银铢，是一千枚铜钱，一个金铢可以维持一个普通三口之家一个月的开销。

    乔亦桓将钱币悉数收进自己的袋子里，笑道：“谢谢表伯。”

    “以后就别叫我表伯了。”于尚板着脸纠正他，此刻他们的身份已有云泥之别。

    “我偏要叫。”乔亦桓边收拾边回嘴。

    “那。随你吧。”于尚无奈，也没有再纠正他。

    他还记得年初回来时，孩子还比自己矮，现在他都快要比自己高了。

    乔亦桓收拾完，背上多了个袋子，他和于尚打了个招呼，准备出门。

    “去吧。”于尚目送他出门，眼中都是宠溺。

    就由他一个人去告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