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经九月二十了？”

    “嗯？”祝余坐在桌对面，微微歪头，“你不知道？

    “距离我坠海已经半个月了？为什么我什么记忆也没有了？”乔亦桓恍然若失，头又疼了起来。

    “我以为你知道。”祝余抱臂，沉吟道：“看来那个仪式封印了你的记忆…”

    “什么仪式？我又失忆了？！”

    那段时间的回忆像是被圈住的禁区，越是回想，越是头疼，乔亦桓用手掌狠拍太阳穴，却依旧什么也没想起。

    祝余起身结账，带乔亦桓走到了无人的海边，时已深夜，月光下的海面波光粼粼。

    “今日我在芒贝城找到你的时候，你正昏迷，旁边有几个鲛人，似乎在进行什么仪式，我们交谈了几句，不甚友好，我便强行将你带回来了。”

    祝余的语气轻描淡写，但真实情况必然更为凶险。

    “鲛人？芒贝城？”乔亦桓接连发出疑问。

    “天刹海深海是鲛人的芒贝城，最近几百年鲛人都安居深海，世俗鲜有他们的传闻，在渊越更是高机密的信息，你不知道也是正常。”

    “别想了，凭你现在的力量无法突破鲛人的禁制，只能徒增痛苦。”祝余的脸冷了几分，随后她说道：“解铃还需系铃人，既是我把你救了回来，我也会让鲛人将你的记忆恢复。”

    乔亦桓听出了她话里有几分自责的意思，转而宽慰道：“可能这半个月我都被鲛人轮番折磨吧，痛苦的记忆忘掉了也好。你不是检查过我现在很健康吗？这就够了。”

    他还是不解：“可是我和鲛人有什么仇吗？”

    如果说自己在海蚀崖被黑衣人偷袭是渊越王族内部的纷争，还可以理解，那鲛人抓自己又是怎么一回事？

    “是因为白种吗？”他回忆起白种结成的茧带着自己潜入深海的画面。

    祝余皱眉说道：“说不准。也许和你的螭龙血脉有关。螭龙和鲛族几百年前便有旧仇。”

    乔亦桓长叹了一口气，苍天哪，自己这个流浪王子还没享到什么福呢，就因为这个身份差点死掉两次。

    夜晚，无人的海边，陪伴两人的也只有海面的星光与残月了，乔亦桓还在兀自神伤，祝余开口打破了宁静。

    “你不是要入门吗？上次讲完了神修，现在讲讲命修。”

    “好！”

    祝余简明扼要地说了重点，乔亦桓便大致明白了这个世界的命修是怎么回事。

    世俗是命灵的天下。

    拥有顶点命灵的皇族称自己的国家为王朝，譬如朱雀家族的离耀王朝，白虎家族的牧霜王朝，他们经历了残酷的厮杀与吞并，最终行至金火之行的终点，掌握了对应的五行神树，拥有独特的强大力量。

    而渊越的螭龙并不是水之行命灵的顶点，也并未掌握水之行的神树，便只能称为王国，南间海之南的玉沙群邦同样类似，由数个国度组成，并未抵达土之行命灵的顶点。

    而木之行所代表的国度，却是漂流海上的森川妖国，与人类的国度交流甚少。

    命灵并不需要修炼，直接由上一任灵主传承即可，每个命灵家族都有自己的传承方式，其中最为常见的仍是乔亦桓熟悉的嫡长子继承制，这是王朝权力更迭中最为稳妥的方式。

    但命灵并非不可前行，当家族中的新生儿存在‘觉醒’的表征，就代表命灵又前进了一分，如此积少成多，命灵的力量便可愈加强大。这些新生儿们被称为‘天觉者’，天觉者们往往会成为下一任继承者的备选。

    而如何诞生出更多的天觉者，每个命灵家族并不完全清楚，在诸多尝试之后，他们得出这样的结论：遵照对应五行的指引才能千秋万代，即为木曰曲直，火曰炎上，土爰稼穑，金曰从革，水曰润下

    正因为如此，陆上的国度才各有自己的风格。

    此外，世俗王朝也会与神修宗门合作，譬如香火满天下的灵祀宗就与离耀朝廷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广收弟子，有教无类的琢天宗，也与牧霜王朝有着紧密的联系。

    其他宗门也或多或少与世俗王朝有些联系，但这都不被平民所知晓，所以神修宗门才会有隐世的面纱。

    末了，祝余又补充道：“其实在更远一些的历史中，神修也曾在世俗中占有一席之地，甚至一度将命灵国度逼至绝路…但为何现在成了这样的格局，却似乎无人知晓…

    乔亦桓还在消化这些消息，祝余已经开启下一个话题：“现在该聊聊接下来该怎么做了，你还想回那个王宫吗？让你差点死了两次的地方。”

    “我想…替表伯报仇。”乔亦桓看着海面回答。

    月光洒在掠岸的银涛之上，如同秋月的白霜。

    “命灵与神修可以同修吗？”乔亦桓问。

    “理论上可以，但这几乎是两个相反的方向，我并不推荐。”

    祝余又解释道：“而且，继承命灵的人虽不用修炼，却一定担负着家族的重任，记住，命灵是可以转移的。一入深宫便身不由己，神修一途，炼心为上，俗务缠身只会心乱如麻，走入歧途。”

    “我大概懂了。”乔亦桓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祝余继续说道：“如果你不回渊宫。我便会带你游历所有仙山，了解他们的功法，再选择一个你最喜欢的加入，倚靠大宗门才能修炼得更扎实。等你学有所成，我们便一同去寻找白种，找回你丢失的记忆，也完成你答应过我的承诺。”

    祝余走到他背后，右手搭上他的左肩，轻声说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乔亦桓回过头去看她，“谢谢你。可是十年过去，当年的仇人已经不知道去哪里逍遥了，所有的痕迹也会被时间冲淡，或者那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还是无法说服你啊。”祝余摆了摆手，一副早知道的样子，海风吹乱了她的发丝，她笑了笑，月光下竟有些甜美。

    “那明天我们就启程去临观城。我答应你，报完仇之后就和你走，不贪图王位，也不眷恋富贵。但我希望报仇的时候能有你一臂之力。”

    祝余点点头。

    “现在，你欠我的承诺又多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