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静得仿佛能听见金蚕顺着食道簌簌爬动的声音，人人屏住了呼吸，女人背转了孩子的身体，紧张地微微颤抖，神斗手搭脉关，低喝道：“去，准备一碗粪汁！”

    “啊？”

    “快去！”

    “哎哎！”一人脚步踉跄跑出。

    不一会儿，摆在案上，臭气冲鼻，令人作呕，“什么呀？”小孩们猫腰欲吐，大人们捂住了他们的嘴，神斗恍若不觉。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老者开始满脸痛苦，五官抽搐，但仍然强睁着眼睛，威严地瞪着儿子和家人们，几人焦灼如焚，偏偏一动不敢动，欲言又止。

    “出来！”只听神斗一声厉喝，手一引，几滴粪汁划落老者口中。

    “你……”几人嗔目。

    一线金光，神斗一接，金蚕飞回盒内，仔细观瞧，嘴里死死咬着一个小小灰色的园球，殷殷带着血丝。

    老者肚腹咕噜噜一响，猛喘了口气，哇，大吐不止。

    神斗轻轻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心头骤然一松，果然成功了。

    接下来的几天，按照神斗的叮嘱，尽量不引起他人的注意，仍旧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个一个人，包括孩子，相继治愈。

    “以往虽然不发作，身体总是有点异样的，现在别提多舒服了，饭量还大了！”老者呵呵笑道。

    “谢谢仙长！”大家无不感激涕零，紧紧抱着孩子，连连揖谢，中年人更是恨不得磕头了。

    “我也是帮苍耳的！”神斗摇首徐徐道。

    老者嘴唇动了动。

    “您有话想说吗？”

    “有件事说不出口啊！”老者喟叹道。

    “祖父！”中年人想阻止。

    “您说！”

    “我们是治好了，”老者一脸为难，犹豫着，终于道，“可乡里的人……”

    神斗不语。

    “仙长……”

    “我就算能治章尾乡的人，也救不了全钟山的人，”神斗诚恳道，“若消息泄露，反是我害了大家，你们赶快收拾东西，咱们立刻就走，我给你们找一个更好的地方安家，也许以后有一天会救所有人离开钟山的！”

    “好，好！”众人急忙应着，刚要动。

    “我不走！”老者缓声道。

    “您不用担心苍耳，我会告诉他的！”神斗道。

    “不走了！”老者摇了摇头，缓缓转身，踽踽扶着木梯而上。

    大家呆若木鸡。

    神斗也愣了。

    “仙长，您看……”中年人满脸焦急，手足无措。

    “也许我明白了他是怎么想的，”神斗望着那道渐渐消失略微佝偻的背影，沉默半晌，道，“你们记住，以后一定要若无其事，烛龙族送来解药，你们也佯装喝下，尤其注意小孩子们，不要乱讲，我有时间会再回来的！”

    “仙长……”

    “后会有期！”神斗说着，举步而出。

    “仙长……”

    “仙长，要走啊？！”

    “给苍耳千万带个好啊！”

    “让他有时间就回来！”

    ……

    沿途，乡里人，男男女女，向他挥着手，笑着大声喊道，此起彼伏。

    神斗也笑着，寨门口，稍稍停身，足底祥云缭绕，腾空而上。

    而就在他刚走不久，自西而来，两道身影从天而降。

    一路风驰电掣，感触交集，神斗不由出神，一阵阴风飒飒，浑身激灵灵一栗，前方，一黑一白，飘飘荡荡。

    “黑白无常？！”神斗精神一振，说不出的亲切，大喊道，“喂，等等我！”

    直喊了几声，黑白无常好像听见了，阴恻恻地回过身来。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神斗惊喜道。

    “等你呀！”白无常桀桀笑道。

    “等我？！”神斗一怔。

    “是啊！”

    “我要死了？！”神斗笑道。

    “闯妖界都没死，我们俩一时半会不指望收你了！”连黑无常都气乐了。

    “那是给我接风？”

    “想多了你，”白无常一笑，随即敛容道，“冥皇虽然答应了你，以后可以复活一个人，但仍觉得有点亏欠，所以给你个消息聊以补偿！”

    “亏欠？”神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底莫名多了几分警惕，“什么消息？”

    “你想不想知道祖江是谁杀的？”

    “祖江死了？”如雷贯耳，神斗脑海轰然一响。

    “祖江被钦杰与鼓杀于穷山东南，他俩此刻刚离开章尾乡，快点能赶得上哦，好自为之！”白无常桀桀一笑，余音不绝，双双冉冉消失。

    神斗掉头而去。

    胸膛如堵，气血翻涌，一座百仞悬崖，白石如玉，色若琼瑶，截断天际，崖下，涧流奔腾，远远的，无比熟悉，人影依稀。

    钦杰与鼓边行边不知说着什么，疾掠而来。

    神斗驻足，冷冷等着他俩。

    二人一惊，抬眼，霍然而停。

    “你没死？！”鼓瞠目愕道。

    “没那么快，让你们失望了！”神斗沉声道，面似铁。

    “听说你去了妖界，命还真大啊！”钦杰仅仅一瞬，平静道。

    “你俩在找我？！”

    “我们只不过听说有个同门去了章尾乡，所以去看看，倒没想是你！真让我意外！你居然会来探望苍耳的家人？！”钦杰双眸阴鸷闪烁，冷冷一笑，道。

    “其实倒应该问问我，为什么会留这儿等你俩？”

    “咱们不熟，既然是你，连叙叙的兴趣也没了，你爱等谁等谁，跟我俩没什么关系！”说着刚欲转身。

    “我本来打算一生也不想和你俩有一点关系了，”神斗双眸越来越寒冷，缓声道，“祖江师兄是不是你俩杀的？“

    鼓猛地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