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百年

(七)家里来客

    午后的后堂,阳光从天窗照射进来,后堂里显得十分明亮。只是,东厢房里还是略显暗淡。不过,这种昏暗却是柔和的,让人感觉着带着些许舒适。

    在东厢房门内,叶老太和她的五女儿李寒梅正坐在桌子旁说着话,两人的模样很相像,不仅脸型相像,身型也很相像,举手投足间也有着那么七分相似。

    叶老太平时都管李寒梅叫老幺。或许是从小就受叶老太喜爱的缘故,李寒梅也是非常亲叶老太的。她虽是叶老太五个女儿中嫁得最远的一个,但只有她每年都会回娘家,短则两三天,多则七八天。而且,也只有她至今还会跟叶老太睡同一张床,替叶老太暖被窝。

    这次,李寒梅提前过来,除了是送礼之外,更多的是想着在过年前多陪陪叶老太。但或许是人好命不好的缘故,李寒梅的丈夫已经过世有些年了,她的独生儿子又远在BJ,去一趟也不方便。她又不愿去BJ和儿子一起生活,便独自在家生活。

    只见,叶老太拉着李寒梅的手说:“老幺,来了就多住几天,回家过小年就好了,到时候让智忠骑摩托车送你回去。”李寒梅笑着说:“好的,妈!不过,后天下午寿康也要到家了,所以三哥的寿宴结束我就得回去了,好让他们两口子回来能有口热饭吃。”叶老太拍了拍李寒梅的手,然后笑着说:“那就年后再来多住几天。”李寒梅说:“好的,妈!我那儿子儿媳两口子在年后初六就得回BJ,因为我那孙子要开学。等他们回BJ了,我就过来住段时间。”叶老太说:“那孩子怎么不在家多住些天,小孩子开学不是在正月十六吗?”李寒梅笑着说:“妈,BJ那边跟我们这里不一样。”叶老太听后,满眼溺爱地看着李寒梅,而后说:“也是苦了你了,常年一个人在家。”这时,李寒梅反倒安慰着叶老太说:“妈,我早就习惯了。寿康那孩子早些年就让我去BJ,但我不想去那边,什么都不习惯的。再说了,人都这么大的岁数了,还跑那么远去干嘛。”

    娘俩说着。这时,在楼梯口传来了一阵缓慢的脚步声,李寒梅转头看着,见是李昌淮,便立刻起身,并说着:“三哥,你怎么下来了?”李寒梅走了过去,然后搀扶着李昌淮走进房间。

    李昌淮说:“楼上房间里太吵了,素雪带着哲熙在她房间里看电视,可哲熙在房里闹得厉害,我便下来了。”叶老太说:“下来坐坐也好,整天闷在房里也闷的慌。”李寒梅说:“就是,三哥你就应该多走动走动。”李昌淮笑着说:“我这身体不行了,走几步就喘的厉害,那股痰堵在喉咙里难受。”李寒梅说:“你那药还在吃吗?”李昌淮说:“哪敢不吃啰,一次都不敢落下了,但没用,这病是好不了了。”叶老太说:“你啊!就是整日瞎担心着,胡乱想着,这病才会这么严重的。”李寒梅说:“三哥,你还是得多宽心,想开点,病才会好得快些。”只是,李昌淮却依旧说:“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照这个样子下去。我的时间是不多了。”李寒梅立马说:“呸,呸,呸。三哥你怎么能说这话,这哮喘又不是什么绝症,怎么会死人了。”叶老太也急忙说:“肯定不会死人的,你别想得那么坏,再说了,我们这不是为你办寿冲喜嘛!”叶老太说完,她的心还是难受的,毕竟她已经送走了一个儿子,她不想再次白发人送黑发人。

    李昌淮看了看叶老太,或许是看出来叶老太的难受,他便笑着说:“妈,你没事吧!是我自己想得太坏了。”其实他很清楚,也知道自己的病情,他知道自己患了肺癌。因为就在昨天夜里,他正睡不着辗转反侧时,他无意间听到了隔壁儿子与儿媳的谈话。

    李寒梅说:“三哥,你就别想那么多了,你看妈都不高兴了。”李寒梅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她感觉到叶老太握着她的手越来越紧了。

    李昌淮听后,只得继续对叶老太说:“妈,我刚刚说的是气话,你别往心里去。前天,智忠是带我去医院检查,医生说继续吃药不干重活就不碍事了。”这一刻,李昌淮他也意识到,如果自己患了癌症的消息传开了,最不好受的人便是自己这年迈的老母亲。李昌淮继续想着,自己这些年从未好好伺候过自己的妈妈,更多的则是带给她痛苦与烦恼。每次他去医院检查,她都像对孩子一样对他嘱咐着,让他放宽心,有啥都跟医生说,别瞒着,而他回来进门的时候,她也总会是在堂屋里的等着他。这时,他恨自己的身体不争气,他不知道在自己离开后,会给她带去怎样的伤害。他的心变得沉重了,表情也凝固了。

    叶老太知道李昌淮是在安慰自己,便嘴里细声念叨:“我知道你这些年被这病折腾得辛苦了,你怪你自己这一身病,帮不了家里什么忙,还得人伺候,但谁也不想不是。你好好放宽心,别在娘面前提死字。”叶老太念叨着,但这时,李昌淮正沉浸在他自己的思维中,并没有回应着叶老太。叶老太看着李昌淮愣住了,便说:“昌淮,你怎么了,没事吧!”李寒梅见自己的哥哥没反应,就伸手碰了碰李昌淮的手腕,说:“哥,你没事吧!妈跟你说话了。”李昌淮回过神来后,他胡乱想了个借口,然后笑着说:“没事,刚刚在想小时候的事。”李寒梅说:“在想小时候什么事?”李昌淮说:“那年夏天,村里有小孩在后山水塘里洗澡被淹死了,妈妈听到我和大哥二哥也在那里洗澡,便发疯了似的拼命跑向后山水塘。结果,我和大哥二哥看到妈妈拼命跑向人群时的模样,我们三个还哈哈大笑了,而妈跑到我们身边后,则是直接把我们三个抱在了怀里。”叶老太说:“你们回来之后,还不是让你爸给揍了。”李寒梅说:“那年一下子淹死了三个小孩,得知自己的小孩也在那里洗澡,肯定会着急。”李昌淮只好笑着说:“那时候还小。”叶老太说:“当时,我确实是急疯了,你们三个都不怎么会游泳。”李昌淮说:“其实,那时候我是在水里的,最后是二哥把我拉上来的。”李寒梅听到二哥,便说:“二哥现在都走了十多年了。”叶老太说:“是十三年了。”李昌淮说:“爸也走了九年了。”叶老太说:“是啊!我们现在都年纪大了,走的走,老的老了。”李寒梅说:“妈,你怎么也学二哥了。”叶老太笑着说:“还不是你们俩说起了我的伤心事。”李昌淮说:“妈是想爸爸了。”叶老太说:“我想他干嘛,他没良心一声不吭地扔下我走了。”李寒梅说:“妈,你这话的意思分明就是你非常想着爸爸了。”李昌淮说:“爸爸应该是脑溢血走的。前几年,智连他媳妇不是吃着饭就倒地上了,然后送医院也没抢救过来,医生说是脑溢血,来医院来晚了。”叶老太说:“不说他了,这么些年过去了,连个梦都不托给我。”李寒梅笑着说:“妈,你就是嘴巴上这么说,谁不知道你跟我爸的感情啊!”李昌淮也说:“你们俩刚结婚就冒着战火,从上海长途跋涉回到这里。期间发生的事,你年轻的时候跟我们说了多少次了。”叶老太笑着说:“这都多少年了,我都不记得了。”李寒梅说:“你当时说,你们俩一个是落魄的富家大少爷,一个是没落的官家大小姐。抗战爆发后,你们俩带着家人从上海回到了我们老家,有一次,你差点被炸弹炸中,是爸爸奋不顾身救了你,而爸爸也落下了伤痛。”

    “是啊!那次要不是有你爸,我早就没了。”叶老太想着。

    那是在一九四三年的七月。原本就已经岌岌可危的家族,随着家里的掌权人,也就是她自己的公公的过世,那个曾经盛极一时的家族在顷刻间便散了,家里其他旁系的族人都纷纷离开了上海。没多久,丈夫李贤庭的二弟,三弟,四弟,也都毅然参军了。但这么多年了,人没回来,也没有捎回来任何音信。而随着公公的过世,家里也在上海呆不下去了。那时,丈夫李贤庭还年轻,才二十二岁,最后只好离开上海了。在李贤庭的带领下,她与自己不到一岁的儿子李昌仁,还有婆婆及丈夫的幺弟李贤旭从上海走水里回老家。在途径武汉时,他们遭到炸弹袭击,一颗炸弹就在她身旁不远处爆炸,幸亏了李贤庭动作快,把她推开了,最后李贤庭还把她护在身下,但李贤庭却被炸伤了大腿,虽然不严重,但随着他年纪的增加,每到下雨天,他的腿就钻心地痛,痛来了站都站不了。叶老太想着,她的表情是含着笑的。

    这时,李寒梅笑着说:“妈,这么多年了,怎么就没想过要去找一下舅舅他们了?”叶老太说:“我和你爸刚回来的时候,就想过了,也曾经写过信回上海,但没有音信。”李昌淮说:“你曾说,在外公过世后,外婆就随舅舅去了法国啊!”叶老太说:“那是你大舅在法国,但当时你小舅是在上海的。”李寒梅说:“爸好像也说过我们家也有人去过法国留学。”叶老太笑着说:“他的辈分就高了,你爸都得管他叫太公,不过他的年纪却只比你爸爸大二十四岁。”李昌淮说:“他叫什么,是家里的什么人?”叶老太说:“他叫李泰倉,是家里高祖在六十岁时所生,所以极受高祖的喜爱。在高祖过世后的第二年,他便选择了出国深造。那一年,他才十七岁。之后,他在法国呆了九年。在他二十五岁时,归国为他母亲奔丧。只是,他在二十九岁时便因病过世了,而且,他没结婚也没生小孩。不过,他喜欢画西洋画,归国后,经常外出画画。家里曾经有他画画的画,不过现在已经见不到了。”李昌淮说:“他为什么不结婚?”叶老太说:“这就不太清楚了,时间很久远了。不过,听你爷爷奶奶说,他是在法国有了女朋友,然后因为他归国了,所以两人也就没有了结果,他也不愿意再找一个。”李寒梅笑着说:“他还是个非常专情的人啊!”

    随着李寒梅话音的落下,叶老太与李昌淮都笑了,房间里传出了他们的笑声。

    而后,他们的笑声还没落下,钱悦娟便走了进来。钱悦娟见到李寒梅,便说:“小姑,你什么时候来的?”李寒梅说:“刚到一会。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叶老太笑着说:“她也就比你早到一会,上午刚回来的。”李昌淮转头,笑着说:“她啊!有旺夫命,智明这几年是越来越顺了。”钱悦娟听后,先是一笑,然后说:“三爸,你这话就抬举我了,是我家智明厉害。在生意上,我又帮不上他什么忙,我能做得只是不给他添麻烦罢了。”李寒梅说:“俗话说,男人的成功有他背后婆娘一半的关系。”叶老太笑着说:“话糙理不糙。”钱悦娟说:“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主要还是智明,这些年他确实是吃了很多苦,也付出了很多。”李昌淮说:“悦娟,听你说话就知道你不简单了。”钱悦娟说:“哪有啊!对了,哲涵是不是在房间?”李昌淮说:“哲铭在房间看电视,他应该也在吧!”钱悦娟说:“那我先上去找他一下,有点事要问他。”说完,便转身出了房间。

    看着钱悦娟走出房间后,叶老太说:“我们家啊,每代要出厉害几个的女人,她跟桂英都很厉害。”

    李昌淮说:“桂英也确实不简单,能把村妇女主任做得响当当的。”

    叶老太说:“是啊!如果智辉不教书而去外面做生意,桂英肯定会比智辉强。”

    李寒梅说:“智辉那孩子人好,他除了教书外,还真不是做生意的料子。”

    叶老太说:“是啊!教书也好,不仅工作稳定,还不必躲那些城管的袭击检查,及看那些本地人的脸色。”

    李昌淮说:“是啊!像智忠,我倒希望他也就在我们这里做点什么,而不是跑到天远地远的广州去,每年都见不着几天。”

    李寒梅说:“为人父母的,都希望自己的孩子一直在自己身边,只不过孩子也得生活,总不能像我们一样,一辈子都种田种地吧!”

    叶老太笑着说:“昌淮,你现在就是觉得自己身子不好,想让智忠在家陪着你。”

    李昌淮听后,笑了笑。

    李寒梅说:“智忠那孩子也不差,为你办寿宴,想方设法让你高兴。我们村有几家办过寿宴的。”叶老太说:“确实,智忠这孩子孝顺着,每年回来都得给我买许多吃的。”李昌淮说:“可惜就是人太正直了,做生意不知道变通,要不他早就发财了。”叶老太说:“你啊!孩子正直点不好吗?发财有什么用,孩子人好才是最重要的,要是为了发财,杀人放火也干,那发财有什么用!”李昌淮说:“妈,我不是那意思,我只是说他。唉,没什么。”李寒梅说:“不说这些了。对了,大哥,大嫂,还三嫂了?”李昌淮说:“他们都在后院忙着吧!”叶老太说:“在后院,洗菜,洗碗筷跟笼屉了。”李寒梅说:“那我去看看有没有要帮忙的。”叶老太说:“今天没什么忙的,明天就要开始忙了。”李昌淮说:“明天家里的亲戚都该来了,戏班明天也要来了。”李寒梅听到要来戏班,便兴趣来了,急忙问道说:“请的是什么戏班?要唱几场戏了?”李昌淮说:“请的就是我们隔壁县城的采茶戏班,跟去年明然家请的是同一个班子。一共演三场,明天晚上一场,后天下午一场,晚上最后一场。”叶老太说:“我说到看戏,我还是喜欢看京剧。”李寒梅说:“京剧在我们这里都没有戏班会唱。”

    此时,李寒梅说着已经站了起来。叶老太听后一笑,也准备起身了。李昌淮说:“我就不去后院了,我上楼去看看。”

    随后,三人便先回走出了房间。

    李昌淮上楼后,在经过哲涵的房间时,他朝里面看了看,只见里面没人。不过,他也听到从智忠的房间里传来着说话的声音。

    李昌淮刚走到门前,哲铭便朝着他喊道:“爷爷,你怎么又下楼去了。”李昌淮说:“我刚刚从你太婆的房间回来。”屋里传来了万素雪的声音,说:“爸,你进来坐坐。”李昌淮说:“不了,我回房躺会,刚刚在下面坐着有点累了。”说完,李昌淮便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哲铭家的房间里的摆设跟哲涵的房间里的摆设差不多,除了以两把红色的椅子代替了原本的两把太师椅及茶几外,其他都大同小异。哲涵正坐在靠着窗的椅子上看着电视,而哲熙坐在哲涵的怀里,到处望着,也时不时动来动去。哲铭坐在哲涵右手边的椅子上,手里握着遥控器,一边看着电视,一边与哲涵说着话。

    钱悦娟则和万素雪坐在圆桌旁,两人聊着说着话。\u2028钱悦娟说:“三爸对你和智忠真的是好的没话说,不像我家公婆,对我家智明及阿涵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万素雪说:“我公婆就智忠一个儿子,细叔有智明与智宏两个儿子,这多少会有些区别对待的。”钱悦娟说:“他们对我和智明什么态度,我都没什么意见,但他们因为不喜欢我们大人,而嫌弃我家阿涵,不把阿涵当作他们孙子看待,这让我想着就很气了。这也是我为什么要让阿涵去上海读书的原因了。”万素雪说:“这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现在你和智明的条件好了,也用不着跟细爷爷他们去计较了,孩子就按你和智明的意思接到上海去读书就好了。”钱悦娟说:“这些年我真没少因为阿涵打电话跟他们吵。”一旁的哲涵说:“妈,好了!这些都过去了,说再多也没什么意义了。”哲铭也插嘴道:“其实,最应该说的人还是哲川那家伙。”万素雪说:“行了,你也少说一句。”但哲铭没顾万素雪的话,而是朝着万素雪忿忿不平地说:“妈,这不是我愿意说,只是,哲川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几个比你和四婶都清楚。”钱悦娟说:“哲川是被你们细奶奶给惯的,这样下去,对哲川那孩子没有多大的好处。”哲铭继续来气地说:“这些年,他真没少欺负阿涵!”万素雪见哲铭越说越来劲,便带着严肃的语气对哲铭说:“好了,你个小孩子,说那么多事干嘛?还越说越来劲了。”钱悦娟说:“素雪,孩子说说而已,你可真当真去和细婶子较真了”哲铭听到她妈妈的话后,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点过了,见便不悦地转身继续和哲熙玩去了。

    其实,钱悦娟很清楚哲涵这些年在家过得怎么样,不然,哲涵不会一个人在老屋住这些年。她也知道万素雪怪哲铭多嘴是为什么,她知道自己的婆婆是什么样的人,到时候因为这个来智忠家闹,肯定不好。

    僵局一下后,钱悦娟继续说:“不谈论我家那点破事了。明天,家里的亲戚应该都会过来吧。”万素雪说:“应该上午就会到的,而且戏班明天上午也会来。”钱悦娟说:“好多年没看过唱戏的了。”万素雪说:“现在的戏班还不错,我们请的跟去年明然家请的是同一班戏班。”钱悦娟说:“去年,他们家是给罗奶奶过八十大寿是吧?”万素雪说:“嗯嗯,搞得特别隆重。我们这边十里八乡的都知道他们家了。”钱悦娟说:“他们家也确实不错,三兄弟又非常团结,同舟共济!”万素雪说:“是啊!家里和睦比什么都重要。”

    一旁,哲铭对哲涵指了指两人的妈妈,然后说:“要不,我们下去?”哲涵笑着说:“走!”接着,哲涵放下坐在他腿上的哲熙,与哲铭起身往门外走去了。

    两人下楼后,往后门走去,然后走向了静园。进入静园,哲铭在石生梅前停止了脚步,然后,便见他伸手拉下来一支梅枝,凑上前去看了看,说:“这梅花还真是每年都开啊!现在就已经长出花苞了。”哲涵也停了脚步,也看了看哲铭手中的梅枝,说:“梅树现在也差不多到了开花的季节了。”哲铭说:“不过,梅花也不怎么好看。”哲涵笑着说:“古人赏梅,欣赏的是梅花凌寒开放的傲骨,而不是它花朵的形态。”哲铭听后,带着不悦地,甩手放开梅枝,并转身往登月楼跑去。在哲铭离去的背影里,传来着他的声音,“跟你说话没劲,总喜欢扯些附庸之词。”哲涵听后,只好笑着追了上去。

    哲涵从梅树旁走过,在他右侧,继而是一棵往西南方向倾倒的大柳树。只是,这株柳树生长得有些怪异,不仅,它的树冠正好落在在“孔雀背脊”的上方,而且,它还有一小半的根是裸露在外的,可见到,那些根在空中弯了一大圈后,又重新钻进了土里,似人为的,又似被风刮倒后,自然形成的。过在柳树,是两棵巨大的桂花树,树下枝干粗壮,树冠如伞。在哲涵在从桂花树下穿过后,豁然开朗,便来到了登月楼前。此时,哲铭的背影刚刚消失在登月楼的大门间。

    哲涵也走了进去。

    登月楼是两人在老屋,除了房间,来得最勤的一个地方了。

    在哲涵赶上哲铭后,两人并没有停歇,而是快速地上三楼。只是,两人刚进入三楼的厅堂,便见着雨桐已经在上面了。

    雨桐见两人,便立马从厅堂东边的太师椅上站了起来。哲涵询问道:“你一个人在这里干嘛?”雨桐笑了笑,然后说:“没干嘛啊!只是来这里一个人静静。”说着,雨桐便走出了厅堂,来到了围栏处,远眺着田野。

    哲铭与哲涵也紧随过来。

    三人站在围栏前,看着远方。雨桐说:“你们俩怎么上来了?”哲铭说:“因为我妈与阿涵妈在房间说一些没用的事,我们俩觉得烦,便下来了。然后没地方去,就来这里了。”哲涵说:“雨桐,你是不是有心事啊?”雨桐说:“没什么,只是,听我爸妈说,他们今年生意不好,在考虑明年要不要把我弟弟也送回来读书?”雨桐这话的言外之意是她去广州读书的希望几乎要没了。哲涵听后,安慰着雨桐说:“那你也别想太多,看你爸妈到时候怎么决定了。”雨桐说:“我知道这种事我们没办法去左右,所以我就只好来这里一个人静静。”哲铭说:“静静就能好吗?”雨桐说:“不能吧!只是,我至少可以一个人感受片刻的宁静,但还是被你们俩破坏了。”哲涵说:“我们也是来感受这片刻安静的。”雨桐转过头来,看着哲涵,笑了一下,然后便继续转头看着远处了。

    哲铭说:“细姑奶奶已经来我们家了,家里其他亲戚应该差不多也要了。”但雨桐却说:“今天好像没看到哲文那家伙了,他不是没事就来老屋的吗?”哲涵说:“昨天那事,对他还是有不小的影响的。”

    哲铭望着门前的大院基墙,然后似有感慨地说:“我们好像有蛮久没在基墙边上,写作业看日落了。”雨桐听后,一改愁容地笑着说:“你不这么一说,还真不觉得;可你这一说,确实有蛮长时间了。”哲涵说:“是啊!那时候,放学了,都自然而然地来老屋,然后一起搬着凳子,坐在那里写作业,说说闹闹,看着田野,看着夕阳西下。”哲铭说:“是啊!但好像不知从何时开始,大家慢慢就不来了,我们仨也是直接回房间做作业了。”雨桐说:“现在细想,就觉得时间真的过得很快,我们也在不经意间慢慢成长。”哲铭说:“我们以前还经常爬到小陵山的高坎头上去看星星,而现在连上去高坎头的路都快被杂草掩盖了。”雨桐听后一笑,然后说:“我还记得以前哲涵教我们几个人辨别北斗七星,那时候好像什么都是快乐的。”哲涵听后,以逗乐的口吻说:“北斗七星分别是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瑶光,其中斗身是天枢、天璇、天玑、天权,古时叫魁,斗柄是玉衡、开阳、瑶光,古时叫杓。”

    而哲铭也故作当年之情景,把手搭在哲涵肩膀上,然后以一副羡慕的表情说着:“阿涵,你知道的东西可真多。”

    雨桐看着两人,不由自主地笑了。

    哲涵则故作着,伸手打开着哲铭的手,然后继续说:“我们七人也就像这北斗七星,哲新、阿铭、哲文、阿方为斗身,金属制,越磨越亮,坚固耐用,雨桐、玲玲与我为斗柄,木头制,越磨越损,腐烂朽败。”

    雨桐听后,笑着说:“当年就不明白这话是何意?你现在可以解释一下吗?”哲涵说:“意思就是,他们四个不重感情,像金属一样,虽然冷,但他们都活得坚挺;而我们三个,太看重感情,喜欢感情用事,如木头一般,在得与失,干与湿的交替之间,极易腐朽化尘。”哲铭听后,不以为然地说:“你这解释就是瞎说的,那铁不也会生锈。”哲涵听了,一笑,并说:“好像还真是哦!”雨桐说:“还是以前的快乐简单。”

    三人趴在围栏上,说笑着。或不是因为即将到来的分别,及各自的烦心事,三人难得这么敞开心扉去谈及以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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