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座下第一走狗

78、女帝召见

    御书房内。

    当袁立说出这句话,徐贞观愣住了,眸子有了刹那的茫然。

    怀疑自己听差了。

    递出第一刀?赵都安?

    这两个词都能明白,但连在一起时,就变得晦涩难懂。

    他怎会与“斩裴”一案牵扯?袁立又为何知道,与自己说?

    谜团纷至沓来,将女帝搞懵了。

    “袁公,话说得明白些。”徐贞观朱唇轻启,连笑容都短暂收敛:

    “朕不记得,他与此事有关。”

    袁立微笑道:

    “此事却也说来话长,事实上,亦大大出乎臣的预料。还要从那一日,赵使君来御花园禀告‘火器匠人’案说起。”

    接着,袁立不急不缓,将事件经过讲述。

    从他如何心血来潮,对赵都安产生好奇,邀他同乘,如何遭遇吕梁偷家,又如何布置了一步闲棋讲起。

    到赵都安深夜绑缚吕梁登门,为他讲述谋划细节为止。

    袁立颇有讲故事的天赋。

    分明也未亲历,但由他之口讲出,却生动盎然,画面感扑面袭来。

    女帝始终安静倾听,不发一语,似沉浸在故事中。

    “当赵使君向臣说清经过,臣亦大为惊讶,心头仍带有怀疑,直到后来与吕梁见面,才确信了。”

    袁立感慨道:

    “再然后,便是臣等以此为突破口,撕开裴楷之的金身,将其一举击溃。这些陛下便都知晓。”

    御书房内,讲述结束了。

    而女帝却竟一时没有回过神来,好似走神了。

    “陛下?”良久,袁立试探呼唤。

    “哦。”徐贞观这才猛地回神,意识到自己竟有了片刻的失态,分明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实在是……

    “出乎预料。”大虞女帝语气复杂,吐出这四个字。

    若非袁立讲述,她定不会相信,只会以为是小说家杜撰。

    但偏生是这样匪夷所思的事,真实发生在眼皮子底下,引燃声势浩大党争的那条导火索,竟是赵都安。

    如何能不令她惊愕?

    这一刻,她突然想起,上次与莫愁的对话,她曾打趣般,以玩笑的姿态,说若赵都安来做,会如何。

    不想一语成箴。

    之前小打小闹的小人物,一不留神,竟搞出了大事件。

    所以,裴楷之吐血晕厥也有了解释——落败之际,见到亲手送自己入局的仇敌,且还是个往日瞧不上的耀武扬威,如何不怒?

    “他现下在何处?”徐贞观忽然问,已然明悟,赵都安今日入宫,定是袁立手笔。

    说起来,饶是此刻,女帝仍对于赵都安竟真能与袁立搅在一起,而不可思议。

    分明是迥异的两种人。

    “他就在外头等候,陛下要接见他?”袁立问。

    徐贞观颔首,眉毛扬起,恢复圣人姿态:

    “宣。”

    她要亲自,审一审这屡次给她惊喜的小禁军。

    ……

    ……

    就在女帝接见赵都安的同时。

    伴随百官散朝,关于这起旷日持久的党争的最终结果,也于整个京城传开。

    裴楷之倒了!

    秋后问斩,御笔亲题,“李党”痛失一根砥柱,虽未伤根,但已动骨。

    而另一件,发生在午门外的“趣事”,也伴随悠悠众口,传播开来。

    “裴楷之被赵都安挡路,气吐血了?”

    “赵都安疑似用内功伤及前刑部侍郎,令其当场重伤?是否为圣人授意?”

    “我曾听说,吕梁前妻,裴老狗的四女儿与赵都安关系不简单,裴老狗之所以遭到前女婿反水,乃因吕、裴、赵三人的复杂情感所致!”

    “对,我也听闻,吕梁之所以弹劾赵贼,乃因圣人横刀夺爱……”

    酒楼茶肆中,底层官吏,读书人争相猜测,故事版本愈发离谱猎奇。

    而在真正的权贵圈子中,传播的说法则更趋于“真相”。

    “据说,袁公之所以能策反吕梁,反咬其岳父,便是用了赵都安替其办事,执行计谋……许是看中他名声,容易取信裴楷之……这才惹得午门大骂……”

    白马监后衙。

    宿醉醒来的孙莲英,裹着松垮的袍子,听取手下汇报。

    因不了解内情,除寥寥几人外,绝大多数人,都捕风捉影,以为针对“翁婿”的离间计,乃是袁立定下计策。

    赵都安只负责执行。

    这个猜测符合认知,毕竟一個绣花枕头,有些小聪明可以理解,如何能有这般智慧?独自算计裴楷之?

    院中,阳光给老槐树枝叶切割,落成石桌表面,斑驳点点。

    “大人?”那名禀告的使者轻声呼唤。

    孙莲英不悦道:“咱家耳朵好使,听着呢。”

    训斥了句,才确认般问:“所以,赵都安这些日子,都在替袁立办事?”

    “想来如此。”

    “这样啊……”孙莲英忽然有所明悟,又问:“他与马阎一同入宫?”

    “据说是。”

    老宦官“恩”了声,挥手命他退下,俄顷,又叫来马车,竟往诏衙去了。

    不多时,两位故交于诏衙后堂会面,马阎对孙莲英的到来略显意外,兜头便冷笑道:

    “我正要去找你,你倒自己送上门了。”

    两鬓斑白,一副迟暮老人模样的孙莲英愣了下:

    “你找我作甚?”

    马阎面无表情:“你教那赵都安来攀我的关系,还来问我?”

    ???

    孙莲英了解内情后,一时哭笑不得:

    “咱家昨晚给那滑头灌了一斤迷魂汤,说了些醉话,倒也都不是打紧事。如何能想到……”

    他叹了口气,幽幽道:

    “咱家亦被他蒙骗许久,今日才知,他为袁立办事,执行离间之计……”

    马阎瘦长阴冷的脸庞,粗糙眉毛扬起,忽然道:

    “看来,你果真被他蒙骗着。”

    “何意?”

    “离间之计,与袁公无关,乃他一人为之,否则,裴楷之如何羞恼至斯?”马阎道破真相。

    孙莲英愣住了。

    ……

    ……

    天师府。

    最深处那座庭院外,金简衣袂飘飘,如幽灵般飘然而至,沿途神官对她视若无睹。

    “师尊,弟子刚看了一场有趣的戏,又是那个赵都安……”

    气质神秘,嗓音虚幻的少女不曾敲门。

    径直穿过木门,踏足小院。

    却发现,大榕树下那张躺椅上,空空荡荡。

    “师尊不在?他老人家去哪了?”

    金简眉眼呆滞了下,用了好几息,才反应过来,仰头望向枝条碧绿,来历不凡的大榕树。

    榕树枝叶沙沙抖动,风穿过其间,似在低语。

    “师尊出门了?”金简歪头,心想这真是稀奇事。

    ……

    皇宫,御书房外。

    赵都安清晨水喝多了,等得膀胱肿胀,正思索是否要先去如厕,便见袁青衣飘然而至:

    “陛下要见你。”

    我现在不方便……赵都安张了张嘴,在对方鼓励的眼神中,硬着头皮,来到御书房门外:

    “陛下,白马监赵都安觐见。”

    屋内,传来清冷威严的女声:“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