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越看见贺扬和陈笛一起进门，激动坏了，迎上来说：“贺扬舅舅，你怎么变出来的，刚才还给我打电话，现在就在我家了。”

    可是陈笛发愁的却是不知道贺扬来，家里菜不多。平日都是越越放学自己先回到家，把米饭做了。陈笛到家就烧菜，大多一荤一素一趟的标准。今天一样，越越不知道贺扬来，做的还是母女两人的米饭量，家里的菜也只有昨晚炖的乌鸡，生菜和土豆。

    陈笛犯难：“这也太简约了，怎么够招待客人呢？”

    贺扬说：“我是客人么？家里有什么吃什么，不够的话，我去门口便利店再随便买点，方便面都行。”

    “不要，不要。”陈笛说。她想起来，冰箱里还有速冻饺子，就按原计划热了乌鸡汤，炒了蒜泥生菜和土豆丝。贺扬非要参与，陈笛就让他负责煮了饺子。

    一顿拼接的简易晚饭，三个人各吃一点米饭和菜，再来点饺子，居然也是津津有味，心满意足。吃完饭，陈笛去洗碗，贺扬和越越聊天。

    贺扬说：“越越，怎么一直和我客气，三个星期了没有想好要什么礼物。下周就要过圣诞了。”

    越越不好意思地笑，说：“我真的想不出来要什么。”

    “好，越越真是个乖孩子，明天咱们上街，带你去选，看中什么咱们买什么。好不好。”

    越越点头。贺扬又打开自己的背包，掏出一整套的《哈利波特》中文版，递给越越，说：“我记得上次你说喜欢哈利·波特，我也不知道这个相关的周边是什么，不会选，就先买了一套书，我想这个可以存一套。”

    越越睁大了眼睛，兴奋地接过来，摩挲着塑料包封，偷偷地笑。

    陈笛洗完了碗，走出厨房来到客厅。贺扬又去翻包，拿出一套周汝昌汇校本《红楼梦》递给她，说：“这是给你买的。”

    陈笛车才知道贺扬在包里背了九本书来上海，虽然每一本都不算厚，可是加起来的重量也不容忽视。她想着他一路背到机场，背上飞机，又背到她的单位，跟着她背回家，心里的滋味已经不是感谢和客气足以展现的。她把这套书抱在胸前，眼睛直直盯着贺扬，久久没有说话。

    贺扬摸了摸陈笛的头，说：“我知道你喜欢不同版本的红楼梦。所以上周专门去了书店，还有越越的哈利·波特。一起买的。”

    陈笛顿时羞红了脸，趁着要把书放到桌子上，逃开了贺扬。她又转身进厨房，端了一壶红茶出来，放在茶几上，又倒进两只杯子里，推给贺扬一杯。贺扬也在沙发上乖乖地坐下来，端起那杯好茶。

    “越越，咱们明天去哪里买东西？”贺扬一边喝茶一边问越越。

    越越说：“正大广场有玩具反斗城，静安寺久光，还有南京路，都行。贺扬舅舅你喜欢哪个就去哪个。”

    贺扬笑，温柔地看着越越，说：“你给舅舅带路吧。哪个都行。不过明天下午你不是有钢琴课么？时间不影响就好。”

    越越说：“我的琴行在浦东，要不去正大广场吧？方便些。”

    贺扬问：“就是那个陆家嘴的正大广场么？你们上次和沈博士吃饭的地方？”

    越越说：“是的。”

    陈笛瞪了贺扬一眼，没有说话。贺扬却貌似认真地说：“那我们就去正大广场，我还没有去过呢，明天我来接你们，越越带路。”

    又聊了一会儿就九点多了，贺扬告辞。陈笛说：“你还是住以前的酒店么？”

    贺扬说：“那倒没有，那个地方离你家十来公里呢，我嫌远，没有定，我就找了你家附近的快捷酒店，我看地图不到只有几百米，走过去很方便。”

    陈笛就叫越越一起送贺扬。贺扬说不用，陈笛没理他，拉着越越就一起出了门。感觉贺扬说的路名和门牌号，陈笛带路，很快就走到了那家汉庭。平时陈笛经常从它门口过，却从来没有留意这家酒店。倒是贺扬自己在携程上找到了。

    三个人进大厅。服务员看见了说：“三位来办住宿么？是家庭房么？”

    陈笛连忙摆手，说：“不是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住。”

    贺扬拿出身份证办好了住宿，可又不想那么快就和陈笛母女道别，就拿着房卡，说：“越越，你和妈妈跟我上楼放好包，我再送你们回家好不好？”

    越越不知是否该答应，就看着妈妈。陈迪说：“不用了吧？我们直接回去了，这么近，还要送什么？”

    贺扬连忙说：“没事，时间还不晚，住宿办好了就不急，又不着急睡觉，你们跟我上楼陪我待一会，我再送你们回去也可以。”

    三个人上楼，进了贺扬的标间，贺扬请陈笛和越越坐在小沙发上，自己拿着房间送的纯水分别打开塞给陈笛和越越喝，又问要不要烧水泡点茶，俨然一副主人的模样。

    陈笛笑着说：“快别忙了。”

    贺扬也意识到自己无头苍蝇似的自己可笑，有点不好意思，就坐定在床上。他看陈笛，又看看越越，竟不知该说什么好，又不能干坐着，否则陈笛肯定会开口告辞。沉默了片刻，他看着窗外，突然灵光一闪，说：“这个房间窗外是哪里，能看到你家么？”

    陈笛和越越连忙起身向窗外看去。到底是自己门口的地方，陈笛和越越稍稍讨论，就明辨了贺扬房间看出去，哪边是自己的小区。

    “那边！”陈笛和越越朝朝外东南方向指过去。好在房间在八楼，周边没有更高大的建筑物，所以可以把东南方向陈笛家的小区尽收眼底。

    贺扬早已来到床边，站在她俩身后，也伸出手来指着，和她们确定自己也找对了。

    约莫半个小时，陈笛叫越越回家。这次贺扬倒也没有挽留，起身跟着她们出门。陈笛没有拒绝。她知道拒绝定是无效。让贺扬最快捷回到酒店洗澡休息的方式就是让他尽快送她们回小区然后再返回酒店。

    走出酒店，一阵冷风吹来。陈笛看着贺扬一直没有拉拉链的皮夹克，终于再也忍不住。就说：“你把皮夹克拉链拉起来好么？这么大的风，你夹克衫里面就是一件衬衣，还不拉链。下午我就看你这样，现在晚上更冷了。”

    贺扬说：“你不是说上海没有BJ冷么？我在BJ一直这么穿的啊！我这皮夹克好像平时都没有拉过拉链。”

    “你！有没有脑子啊！”陈笛着急地说：“上个月我说上海不冷，还是秋天，现在也是冬天了，气温没有BJ低，但你看房间里没有暖气，外面又是湿冷，你穿这个肯定不行，要感冒的。”

    “嗯？”贺扬没有想到陈笛好好地就着急了，甚至像要发火似的。他解释说：“我今天临时决定来，买了票，匆匆回家拿了给你们买的书，又拿了件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就奔去机场了，也没有考虑上海的气候。”

    陈笛又说：“那你也不问我。你看我和越越大衣里面都穿羊毛衫的。在上海得穿保暖抵湿气的衣服。上海的湿冷穿透力特别强，你这样不拉拉链，湿冷会直接渗透你，很容易感冒的。”

    贺扬笑了：“不至于吧？那么容易感冒吗？再说感冒了也不要紧，几天就好了？你怎么这么激动？”

    陈笛没有说话，她拉着越越走路。贺扬在后面拽了拽她，小声说：“这么紧张我？”

    陈笛甩开他，说了一句：“随便你，身体是你自己的。”

    贺扬不知道陈笛哪里来的气，当着越越的面，也不好意思多问。默默地拉上了拉链。走到小区门口，贺扬说：“我送你们到家门口吧？”

    陈笛却笑了笑说：“不要了，你快回去吧，洗个热水澡，驱驱寒，早点睡。”

    贺扬乖乖地答应。三个人告别，各自回去。约莫十一点半，陈笛窝在床头看贺扬给她买的周汇版红楼梦，贺扬的电话又来了。

    陈笛说：“你怎么还没有睡？不累么？”

    贺扬说：“我想告诉你，我洗了热水澡，水温很高，洗的时间挺长，肯定已经驱了寒气。你放心吧。”

    陈笛说：“那你还不睡？早点睡效果更好。”

    “我睡不着，又想和你说话。”贺扬说。

    陈笛笑了：“今晚好像说了一晚上了吧？”还要说？

    贺扬转了一个话题：“你猜，刚才房间两张床，我睡哪一张？更靠墙还是更靠窗？”

    “你这是什么无聊的问题呀？”陈笛一边不屑，一边又去回答：“靠窗那个。”

    “为什么？”贺扬非常兴奋地追问。

    陈迪说：“一个原因是我自己喜欢睡靠窗的这个床，另一个原因是刚才你已经在这张床上坐过了，所以直接睡这张，别去霍霍那张床了，虽然你付了两张床的钱。”

    “哈哈！”贺扬笑：“你不愧是笛小仙，猜得完全正确。”他顿了顿又郑重地补充：“不过还有个原因，靠窗的这个床离你家更近。”

    “什么？”这次轮到陈笛大笑，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你幼稚不幼稚，离我家近，这叫什么理由？”

    “对呀！这张床比那一张近一米呢！”贺扬竭力保持着他的一本正经。

    “这哪跟哪呀！”陈笛继续嘲笑着贺扬。

    贺扬说：“笛子，别笑行不行？现在我们隔着几百米，小时候你的房间和我的房间可能才隔着不到二十米。多希望还能与你这么近。诶？你说你家左右隔壁的房子是空着的么？我去租来住怎么样？”

    “你！”陈笛再也笑不出了，贺扬的话虽然都是玩笑的傻话，却句句渗入了陈笛的骨髓。他想住得离她近，他想回到小时候。他……

    而她自己又何尝不想。但她却说：“不要胡思乱想了。好好睡。”

    “好！”贺扬立刻回答：“你也快睡，我们一起睡，”

    陈笛说：“好的。”

    不知哪天起，她再也不去计较贺扬电话里的“一起睡”，她知道就是挂断电话，不做其他事，直接睡觉的意思，就是同时睡的意思。她认为这一生她和贺扬不可能在物理上一起睡觉，但时间上同步躺平睡觉总是可以办到，而且是无可厚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