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竹屋里住了半个月，灵巫似乎忘记了他们存在一般，只有鸦人阿那多隔三差五让乌鸦送来吃食，厘不乱每天打扫做饭，日子仿佛和在南山祠中并无差别。

    倒是厘不乱每天收拾完毕后，晚上总是看朝山下静静出神，这天姜子澄又挨过一次燥热难当的痛楚后，看见厘不乱又坐在门口发呆，便开口问道：

    “我看你这几日，似乎心中有事？”

    “啊，没有没有，姜山君可是要喝水？”

    回过神来的厘不乱连忙摇头否认。

    “这每天发呆可不是你平日习惯，你我相处时间也算不短，若是需要我帮忙，你就开口，或者你是想家了？”

    姜子澄的语气安静平和，厘不乱却吓了一跳，连忙说道：

    “姜山君误会了，您对我季厘城的大恩，长老和父亲时刻提醒于我，我也谨记于心，虽然山君对我要求甚少，但厘不乱既然随侍山君左右，就绝无离开之意，只求以此身躯，图报山君大恩于万一。”

    顿了一下，厘不乱干脆说道：

    “黑风灾应该就这几日从海上升起来了，很快就会吹到季厘城，不乱一是担忧家人，二是想起小妹便是三年前没于黑风灾的，所以有些分神。”

    “哦，原来如此，对了，黑风灾会吹到重阴山吗？”姜子澄问道。

    “重阴山是灵巫居所，黑风灾只到山脚，对我们并无影响。”厘不乱摇了摇头。

    “那为何大家不到山里躲避黑风灾呢？”姜子澄奇怪道，这黑风灾只是对人畜有害，时间也才半月左右，完全可以进山躲避。

    厘不乱瞪大了眼睛，看着姜子澄半晌没有开口，最后也是这这那那的嗯嗯啊啊。

    想起季厘城民众称呼自己为山君，估计这事和山中的神灵脱不了干系，姜子澄干脆岔开话题：

    “今年有避瘟丹，季厘城应该没事，这样吧，明天早饭过后，咱们去看看你妹妹如何？”

    “啊，好的，好的，多谢姜山君”反应过来的厘不乱连忙答应。

    想了一下，厘不乱又回屋给姜子澄装了一葫芦水出来，然后才开口说话：

    “正好明日是我小妹三年祭了，我今晚先做点吃食，给小妹准备丰盛一点，吃完这次，她就要回归去地母那里了。”

    这个世界的人认为，人死三年之后，三魂散于天，七魄归于地，便不再祭祀了。

    第二天一早吃过饭食，两人正要出发，鸦人阿那多先过来了，也不说话，而是指了指山谷，看来灵巫终于想起姜子澄来了。

    看了下已经收拾好的厘不乱，姜子澄正要开口，厘不乱先说话了：

    “姜少君且自去，我一人去看小妹即可。”

    姜子澄只能点点头，跟随鸦人阿那多进了山谷。

    山洞里的灵巫这些天就像没挪动过地方一样，还是在石桌旁伏案捣鼓，等姜子澄靠近了，他也没有停下动作，只是嘴里出声：

    “我记得你说过，你还是想保持人的模样？”

    “天生万物，唯人最灵，我自然是想好好做个人。”姜子澄的语气颇为平静。

    “天生万物，唯人最灵？”灵巫语气凝重地反问了一遍：

    “这是谁说的？”

    这是姜子澄在道观里的经文上看来的，肯定不能说出来，只能反问：

    “难道不是吗？”

    “虽说娲祖神通广大，炼石补天、抟土造人，功德通天。可这世界上有昊天，下有地母，世间山川湖海，风雨雷电，金木水火之神数不胜数。

    你们人族只不过是娲祖所造而已，绝大多数人族寿命匆匆几十年。即便你们人族如今三皇有功，五帝有德，最多当得一句人多势众。况且你们自己还内乱不休，何来唯人最灵之说？”

    这灵巫估计是一人独居，平时少与人说话，姜子澄一句反问，惹来他无数句话语，等他说了半天，眼看姜子澄不出声了，这才停下话题，重回正轨：

    “如今有个机会摆在你眼前，你可以脱离寿命所限，长生不死。而且你日益增长的神通也不会改变你的人族外貌，只是会黑一些而已，你可愿意？”

    “有这么便宜的好事？代价是什么呢？”姜子澄冷静地问道。

    “哼，对于常人而言，此事千难万难。当年娲祖抟土造人时，将自身神通化入五彩泥中，生成人之七魄。又请帝俊、上骈、桑林三位天神生成人之三魂。

    所以人族一旦死亡，必定三魂归于天，七魄散于地，躯壳化为土。可我给你仔细看过了，你的三魂七魄都没有娲祖和三位天神的印记。

    那就是说，你是当年天帝初七人日所造之人！！！

    哈哈哈哈！当年天崩地裂，娲祖炼石补天后，以为人族都死绝了，所以才用五彩泥造了如今的人族。

    没成想啊，我巫凡居然还能见到一个初七人族的后裔！当真是天助我也！”

    灵巫一副疯疯癫癫的模样，话题越说越远，姜子澄听到最后，心里不由得打鼓：

    “这灵巫大概打破脑壳也想不到我是穿越过来的，所以三魂七魄才和这个世界的人不一样。看他这幅癫狂的样子，我如果不答应，他是不是就要用强了？”

    想到这里，姜子澄开口打断了满脸臆想之像的灵巫，直接问道：

    “那我到底要付出什么代价呢？”

    “你只需要给我一个承诺，在将来的某一天，替我在那位面前美言几句就可以。”灵巫的态度放得很低。

    “我要是不愿意呢？”姜子澄开口。

    “那你就自己熬三十年吧！”灵巫居然无所谓的样子，和他刚才热诚的态度截然不同。

    姜子澄还以为灵巫是要使诈，哪知说完后他就不再言语，于是姜子澄便干脆告辞！

    回到木屋后的姜子澄一时间心绪杂乱，也没注意厘不乱去了多久，结果到天黑了厘不乱也没回来。

    又等了许久，姜子澄决定去看一下，打着火把顺着上山的路往下走，穿过炼丹台的山顶，又转了两山坳后，姜子澄来到了全是墓地的缓坡。

    姜子澄只能顺着记忆往季厘城的墓地方向摸去，无数个一模一样的石堆，姜子澄耐心寻找，终于在一个石堆上看到了一份新鲜的祭祀饭食，正是厘不乱昨晚做好的样式。

    看来厘不乱已经来过了，可下来的路就一条，自己一路也没看到他，难道遇到了野兽？

    重阴山野兽不少，不过灵巫所在区域野兽并不踏足，厘不乱到底会去哪里了呢？

    站着思索了一会后，姜子澄定下心来，将手指放到嘴里，吹响了口哨。

    噗噗噗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不一会，一只羽毛半灰半白猫头鹰一样的鸟落到了姜子澄肩膀上，犹如人脸的脑袋在姜子澄头上蹭来蹭去，满是亲近之色。

    姜子澄轻轻抚摸了它几下，开口说道：“我有个朋友，就是这几个月一直跟在我身边的那个人不见了，你帮我找一下。”

    “翟如！翟如！”

    这鸟发出了奇怪的声音，然后飞了起来，回头示意姜子澄跟上。

    姜子澄举着火把，一人一鸟逐渐偏离山路，往重阴山深处走去…….

    在山中走了快两个时辰，姜子澄用捡来的树枝做的火把都烧了几个，前面的鸟才停了下来，只见一棵大树下，厘不乱靠坐在那里，生死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