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法医

第17章 好汉

    锦衣卫的招式很多,诏狱里的花样更是闻名天下,什么“披麻戴孝”、“鬼哭狼嚎”、“铜牛炙烤”、“琵琶乱弹”等等,不一而足。

    而邱田所说的披麻戴孝,就是先用刀子在犯人背上划几刀,要刀刀见血,然后用纱布覆盖伤口。等一段时间后,纱布与肉长在一起,再“嘶啦”一声,猛地把纱布连皮带肉扯下来。

    这种残酷招数崔五自然是有所耳闻,当他看到邱田等人的时候已经知道大事不妙,当即便急速伸手入怀,掏出一粒药丸准备丢入嘴里。

    只要将药丸咬破,里面的毒药就能让他在几个呼吸的时间内去见无生老母。

    然而邱田早就料到对方有此一着,在崔五的手还没抬起来的时候便一个箭步上前,先是一个膝击上腹,趁着对方吃痛躬身之际,伸出右手,在崔五的左右腮帮一捏。

    崔五的下巴顿时脱臼,张着嘴无法合拢,他又将手中短刀倒持,朝着脖子划过去,也在“叮”的一声之后,被另一名冲上来的锦衣卫击落。

    “好好好,不愧是堂堂香主,说死就死,果然大气魄”,邱田此时才笑着说道:“这可是个好汉子,诸位兄弟们,什么插针、夹棍、勾肠子之类的把戏就免了,小打小闹,这位爷恐怕不会放在眼里!咱们接下来几日,还得加把劲才是!”

    双手被拿住,下巴已经脱臼,连咬舌自尽都办不到,崔五此时已经万念俱灰。涌入屋内的锦衣卫将他五花大绑,立即押送到了医馆的另一处静室之中,只留下一名同僚看管张九。

    这个静室是一处院内的地窖,也是陈逸制作假人头的地方,平日里是用来存放不耐暑热的药材的。这里四面都是深入地下的土层,顶上花叶茂盛,隔音效果极佳,用来“物理劝说”,简直是再适合不过。

    李家父子因为东壁堂“窝藏教匪张九”,无奈之下,也就只能同意让马彬在医馆之中暂时秘密拷问。至于他们之间有没有私底下达成什么交易,旁人不得而知。

    邱田将崔五绑在了地窖的一把椅子上,不过还没有将他的下巴关节复位。如今这个白莲教香主还是耷拉着嘴,口水止不住地流出,连裤子都打湿了一片。

    如今有些为难,不帮他复位吧,没法问话,帮他安回下巴吧,咬舌自尽怎么办?刚才这人吞毒药那劲头,可是一点儿也不含糊的。

    邱田正在纠结,想要征求一下上司的意见,旁边却响起了一个声音:

    “邱大哥,下巴给他安回去吧,咬舌头死不了的。”

    陈逸之前累得半死,到现在才刚刚睡醒,看到邱田左右为难的样子,便猜到了其心中的想法。

    “咬舌头死不了?”一旁的马彬觉得这小哥虽然技艺绝伦、还粗通断案侦缉,但这句话未免也说得太满了。

    “舌头很长的”,陈逸打了个呵欠:“能伸出来的舌头部分,只占整个舌头长度的三成,还有七成都埋在肉里面。血管,也就是医家所谓的血络,大都藏在咽喉下面,用牙齿根本就够不着。想咬舌头自杀,破掉的都是些小血管,在痛晕之前血就止住了。”

    “陈小哥怕是不懂咱锦衣校尉的手段,未免天真了一点”,邱田颇有些不服气,嘿了一声后回了对方一句:“以往在牢中,咬舌自尽的人可不少。”

    “那是因为出血吸入肺部被呛,或是剧痛导致舌根回缩、堵塞咽喉,引起呼吸不畅从而窒息。你放着他不管,那他当然会死”,陈逸还是那副没睡醒的模样:“现在这么多人在这,随便抠两下喉咙让他咳出来不就得了?”

    崔五越听越是心惊,本来想犟着脖子,在锦衣卫前面玩一把宁死不屈的戏码,谁曾想这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少年,居然比锦衣卫还心狠手辣?

    他连“二十年之后还是一条好汉”的台词都还没有机会说出来,抵抗到底的心气就已经被打消了一半。

    陈逸这时才从地窖油灯灯光的阴影中走出来,狠狠地伸了个懒腰,看向了绑在椅子上的崔五。

    他对这个白莲教的什么香主可没有任何恻隐之心。

    先不管是不是朝纲糜烂、官逼民反,或是白莲教造反有没有情有可原的理由,至少有一点可以确认:这个崔五先是杀害了无辜的医馆伙计,后又以亲人性命逼迫无辜之人行凶杀人,最后还想刺杀李时珍和他的儿子!

    而原因居然是为了在白莲教教众破城之际,不让医馆救治伤员!

    简直是丧尽天良,称之为“人”都有些夸大其词了。

    陈逸虽然有同情心,但也不是用在这种时候的。

    “马大人,邱大哥,人犯捉到了,你们先审吧,我去看看建元兄,他莫名给自己办了一场丧事,估计心情好不到哪里去。”

    说罢陈逸就要准备爬出地窖,崔五却突然开始挣扎,还“嗯嗯唔唔”地嚷了起来。

    邱田看了一眼马彬,得到首肯之后,伸手便将崔五的下巴“嘎啦”一声安回原处,然后就听这白莲教的香主吼道:“什么,李建元没死?”

    陈逸回头,露出了个诧异的表情:“死?为什么要死?人家活得好好的呢。”

    “那……那棺材之中,又躺的是谁?”

    “谁也不是”,陈逸咧嘴一笑:“既不是人,也不是尸体,我拿泥巴捏的一个人偶而已”,说罢再次转身,准备登上地窖的楼梯。

    “陈小哥”,马彬似乎是因为抓到了重犯,心情大好,居然开了句玩笑:“要见识一下咱们的手段吗?平日里可是见不着的。”

    “啊?别了别了,我胆子小,怕见血啊。二位军爷,先告辞了”,说罢朝地窖内的马彬、邱田拱了拱手,便爬上楼梯,消失在地窖盖板之外。

    当陈逸走后,室内一干锦衣卫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崔五的身上。

    “不知这位好汉,是想先从披麻戴孝开始试试呢?还是从鬼哭狼嚎开始?”邱田面色狰狞,在油灯昏暗的灯光映照下,仿佛地狱的恶鬼一般:“不过好汉别着急,咱们的菜式多得很,一道一道来,保管你样样滋味儿都尝个遍!”

    地面之上,陈逸还没走多远,便听到一阵若有若无的惨叫声响起。他就像没听到一般,径直朝着李建元待的屋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