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法医

第104章 好朋友

    因为陈逸坐着听自己说话,刚开始的时候,马彬还是多少有那么一丢丢不快的。毕竟这官面上的东西,得靠人衬托出来,别人才会重视自己。

    一个连下属都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上级,又如何能获得同僚的尊重?不被人笑话,那已经算是万幸了。

    但很显然,马副千户那一丝丝小情绪,在眨了几次眼的功夫之后,就已经完全烟消云散。

    与王府卫指挥使谈笑风生,被世子邀请入府做客,甚至连大明藩王都是一副优礼有加的态度……

    算逑,那小子想坐着,那就让他坐着吧,自己站一站也没什么亏的。听大夫说,多站站对腰好,而且就连荆王他老人家都还站着呢。

    当然陈逸不可能这么不懂事,看到荆王,还是条件反射般地跳了起来,赶忙朝对方行礼。

    这大明朝,啥事儿都能马虎,对老朱家亲戚的态度,那可不能马虎。

    不过既然有陈逸这名“真人”在此,荆王便收起怒气,耐着性子听朱由樊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一清二楚。

    这时候便轮到荆王震惊了,反倒是马彬,对陈逸的手法还算是有相当的心理准备,除了赞叹之外,倒没有多少其他的感觉。

    “你是说……”千岁爷瞪大眼睛,对着自己的儿子问道:“就是因为数日前,为父顺口提及了一处园林之中,发现了一具陈年白骨。就这么一句话,真人便一路追查至今?”

    “是的,父王。”

    “真人仅从白骨上的一处烙印,便算出王府之中有教匪潜藏?再用白骨生生造了一尊雕像供奉于乾道宫,引那死者生母前来,问清死者身份之后,才查到了教匪窝藏之处?”

    “是的”,朱由樊虽然全程跟陈逸一起亲力亲为,还为对方在王府之中办事大开绿灯,但现在心头也是震惊不已:

    “仅仅是从泥土中挖出些残余的骨片骷髅,陈校尉便做出了与死者生前一模一样的雕像。那死者生母于道观求仙,见了之后便再难挪动脚步。所以儿臣与曹将军才能顺藤摸瓜,将这帮教匪一网打尽。”

    “巧夺天工,料事如神”,这是世子朱由樊给出的最后评价。前者是指做雕像,后者……自然是指追查案情。

    这下基本上可以说,蕲州城的教匪已经被“洗劫一空”了,很难再在几年内翻出什么大一点的浪花。无论是藩王还是州衙的郑梦祯,亦或是卫所的指挥使,都能大大地松一口气。

    “哎!真人既然有此谋算,为何不与本王……为何不与我提前说一声呢?!”荆王又是激动又是感激,连自称的称呼都变得有些不合体制起来。

    “千岁爷言重了”,陈逸笑着拱手,拍了一套有些违心的马屁:“千岁即为藩屏,上卫国家,下安生民,劳来抚循,百姓爱戴,但积年忧劳,已扰筋骨。今日之事,不过芥藓之疾,世子年轻有为,灭旋焰于初发之间,千岁爷应当高兴才是啊。”

    荆王一听,好像……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热爱修仙的王爷,就是个小号的嘉靖皇帝,俗事杂事这种东西,一向是不屑于过问的。这次的事情虽然“大了点”,但既然没有造成什么不可收拾的后果,那还真得夸奖自己这个儿子一番。

    这可是独子、嫡子加世子,他有能耐处置王府之中的大事,作为一名父亲,当然应该高兴才对。

    因为这意味着……自己能更方便地甩锅之后修仙了。

    想到这里,荆王便赞许地看了朱由樊一眼,然而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朝陈逸问道:“可真人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既然是王府之中有人死于非命,只需查阅名册,看谁人未能履职就岗,不就可以一目了然了吗?”

    “这个……”陈逸扮出一副万分为难的神色,瞟了荆王身后的大太监一眼,才“吞吞吐吐”地说道:

    “我听闻那宫人之事,乃是由中官运筹协调。我与那……高大监,一向交好,乃是众所周知的事情。高大监数年来兢兢业业,为千岁鞍前马后,若是牵扯到了大监,恐于声誉有损,也影响千岁对忠信之人的信任啊。”

    说罢,又再次看向了那位与自己“一向交好”的高福伦,目光中尽是诚恳。

    高大太监此时的冷汗已经下来了,他怎么算,也不可能算到一具七零八落的白骨,居然还能查出死者是谁,更想不到的是,这又是怎么把教案扯到自己身上的?

    于是当即就“噗通”一下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千岁,千岁明鉴,老奴一向忠心耿耿,从未有过二心,更不会与贼人私相授受、明来暗往啊!”

    高大太监这个时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当日在埋骨地看了半天之后,这件事情就再也没人提起了。世子不提,曹将军不提,甚至连千岁爷自己也从未提过。

    原来是挖了这么大一个大坑等着自己呢!

    可这件事情又怪不了人家,陈逸那天杀的,抓贼就抓贼,抓到贼了还硬往自己头上攀附,完了再来一句“我与高大监一向交好,乃是众所周知”,堵得自己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

    这就是个金刀计加哑巴亏,对方恐怕一开始就算准了后招。自己除了认账,外加捏着鼻子感谢那少年锦衣卫之外,没有第二条路。

    荆王见了皱眉说道:“这宫人之事,确是由你管辖,如今出了如此纰漏,就连本王也保不了……”

    “陈公子!”突然高福伦一声哭嚎,打断了荆王的说话:“陈公子是了解我的,我从来不做吃里扒外的事情,我……我……”

    “我一个阉人无子无女,吃里扒外又没有好处!”

    此言一出,简直是振聋发聩,或者叫技惊四座也行。

    这话太合逻辑了,太监可不像官员武将期待着萌妻荫子,挣那么多钱有卵用?

    而且陈逸本来就是这么想的,他一开始就没把高福伦当成教匪的暗桩。

    可人家把菜都送到嘴边了,不尝一口,岂不是不尊重对方?